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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9章 蚀界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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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离火城,这座曾以永不熄灭的离火天罡大阵为傲、俯瞰万里莽原的雄城,如今已彻底沉沦于死亡的泥沼。往昔高耸入云的赤焰琉璃塔,如今断折半截,斜插在堆积如山的尸骸之上,塔身被凝固发黑的血浆浸透,在残阳如血的映照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暗沉光泽。宽阔的朱雀大道,曾车水马龙,仙禽瑞兽往来不绝,此刻却成了修罗屠场。残肢断臂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铺满了碎裂的青金石板,黏稠的血浆在沟壑间肆意流淌,汇聚成一片片暗红色的、令人作呕的沼泽。刺鼻的腥甜气息与建筑物焚烧后焦糊的恶臭混合在一起,浓烈得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幸存者?或许用“尚未腐烂的躯壳”来形容更为贴切。几个侥幸躲过最初魔气冲击的修士,龟缩在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之后。他们双目空洞,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身体筛糠般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激烈磕碰,发出“咯咯”的脆响。偶尔有压抑不住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立刻便被旁边的人死死捂住嘴巴,那双捂住嘴的手同样布满污血,冰冷僵硬,恐惧如同最阴毒的藤蔓,缠死了他们的喉咙,扼杀了所有呼救的勇气。

离火城陷落!这五个字,如同五道裹挟着九幽寒气的灭世雷霆,以离火城为中心,轰然炸开,瞬间传遍浩瀚无垠的仙武大陆每一个角落。恐慌,纯粹的、冰冷的、足以冻结元神的恐慌,瘟疫般蔓延。大小宗门紧急封闭山门,平日里光华万丈的护山大阵超负荷运转,光幕厚重得如同实质,却掩不住阵眼处长老们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坊市空荡,仙城死寂,飞舟绝迹,连天空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灰翳笼罩,压得亿万生灵喘不过气。蚀界魔尊的凶名,如同万载玄冰雕琢的利刃,悬在每一个生灵的头顶,寒气透骨。

然而,就在这片被死亡与绝望统治的大地之下,在离火城废墟向西三百里,那片被世人遗忘、连最顽强的沙棘都拒绝生长的死寂荒漠核心,大地深处正孕育着更加深邃的恐怖。这里,是连光线都被吞噬的绝对深渊。

“咕噜…咕噜噜…”

沉闷黏腻的声响在绝对的黑暗中回荡,仿佛有无数腐烂的巨兽在泥沼深处翻滚。浓稠得如同融化沥青的漆黑魔气,从四面八方的岩壁、地缝中疯狂渗出、汇聚。它们并非简单的气体,而是无数扭曲挣扎的怨魂、被剥离的恐惧本源、以及最为污秽的毁灭法则具象而成。魔气中心,一个无法形容的轮廓正在蠕动、膨胀。起初只是模糊的一团,渐渐地,狰狞的骨刺穿透翻滚的魔气,森然探出;粗壮扭曲的肢体在粘稠的黑暗中时隐时现,每一次抽动都带起大片腥臭的黑色浆液。

深渊的岩石在无声哀鸣,细密的裂纹蛛网般蔓延,簌簌掉落的石粉还未落地,便被翻涌的魔气吞噬、同化。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随着那核心处怪诞生命的塑形而微微震颤,那是超越凡俗理解的邪恶存在即将降临前,世界本身发出的痛苦呻吟。

时间,在这深渊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那疯狂汇聚的魔气猛地向内一缩!

“嗤啦——!”

仿佛无数张坚韧皮革被同时撕裂的刺耳声响贯穿深渊。翻涌的魔气骤然凝固、硬化,如同冷却的黑色琉璃,然后轰然炸裂!

碎片飞溅,融入黑暗。原地,一个足有十丈高的魔影矗立起来。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美”与“秩序”最恶毒的亵渎。覆盖全身的并非鳞甲或皮毛,而是无数蠕动、拼接在一起的暗紫色肉瘤,每一个肉瘤表面都布满粘液,中心裂开一道缝隙,露出惨白的骨质或滴淌着黄绿色脓液的腐烂血肉。巨大的头颅上,两根弯曲如虬龙、闪烁着金属般幽冷光泽的犄角刺破虚空,角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空间涟漪。宽阔如蝠翼的膜翅从它背后猛然张开,翼展几乎覆盖半个深渊,每一次无意识的扇动,都卷起腥臭刺骨的飓风,风中夹杂着亡魂凄厉的尖啸。

最为恐怖的是它的躯干。肩膀之上,并非一颗头颅,而是三颗!中央的头颅最为庞大,形似剥了皮的巨牛头骨,眼眶中是两团疯狂旋转、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旋涡,旋涡深处似乎有无数星辰在破灭哀嚎。左侧头颅形似巨蟒,布满细密的黑鳞,蛇信吞吐,滴落的毒涎在深渊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腥气弥漫。右侧则是一张扭曲模糊、不断变幻的人脸,时而哀哭,时而狂笑,发出意义不明的混沌呓语,直刺灵魂深处。

六条粗壮如殿柱的手臂从它虬结的身躯两侧伸展出来。这些手臂形态各异,有的覆盖着厚重骨板,末端是闪烁着寒光的巨大骨刃;有的布满吸盘,流淌着强酸黏液;有的则纯粹由扭曲的黑色能量构成,不断变幻着刀剑、巨锤、魔爪的形态。它的下身,是类似巨蜥的粗壮肢体,覆盖着黑曜石般的角质层,每一次踏地,都让深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蚀界魔尊!这尊自混沌初开便存在的古老邪魔,终于再次以它那亵渎万物的姿态,完成了魔躯的重塑!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疯狂、暴戾、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噪音的狂笑猛然从它中央的牛骨巨口中爆发!笑声不再是简单的声波,而是化作无数道漆黑的冲击波纹,狠狠撞向深渊的岩壁!

“轰!隆隆隆——!”

比离火城崩塌时更加恐怖的巨响在深渊中炸开!坚硬如玄铁的岩壁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琉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巨大裂痕,大块大块的岩石崩落如雨,又在半空中被笑声中蕴含的毁灭之力碾成齑粉!整个地下空间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彻底坍塌。魔尊三颗头颅上的六只眼睛——那两团吞噬光线的旋涡、蛇瞳的冰冷竖线、人脸上疯狂转动的眼珠——同时亮起,六道凝练到极致的毁灭黑光骤然射出!

“嗤——!”

黑光无声无息,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布帛被轻易撕裂,留下六道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芒的恐怖裂痕。深渊上方,隔绝地底的厚重岩层,在这六道灭世黑光的冲击下,如同烈阳下的薄雪,瞬间被洞穿、蒸发!

六个直径数十丈、边缘流淌着熔岩般暗红色光芒的巨大窟窿,赫然出现在深渊之顶!上方荒漠那带着死亡气息的昏黄天光,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地灌入这万古黑暗的魔巢,形成六道惨白的光柱,将蚀界魔尊那庞大、丑陋、散发着无尽邪恶与毁灭气息的魔躯,清晰地映照出来。

“新鲜的血!鲜活的魂!”蚀界魔尊左侧的蛇首嘶鸣着,分叉的蛇信贪婪地舔舐着从上方窟窿中涌入的空气,尽管那空气里只有沙尘和离火城飘来的血腥焦臭。“饥饿…万载的饥饿!”右侧扭曲的人脸发出尖锐的哭嚎,泪水却是粘稠的黑色污血。“蝼蚁们!”中央的牛骨巨口开合,发出震裂虚空的咆哮,每一个音节都如同重锤敲击在灵魂之上,带着令人窒息的贪婪与迫不及待,“你们的哀嚎是吾复苏的乐章!你们的血肉是吾重临的祭品!你们的魂魄是吾永恒的食粮!本尊…来了!”

“轰——!!!”

三颗头颅同时仰天,发出更加狂暴、更加肆无忌惮的咆哮!实质般的音波混合着粘稠的魔气,如同决堤的黑色冥河,顺着那六个巨大的窟窿,狂暴地冲向地表!

地面,那片死寂的荒漠核心。大地如同沸腾的黑色泥沼,剧烈地翻滚、隆起!六个恐怖的魔气喷泉轰然爆发,直冲云霄!粘稠的黑色魔气瞬间连接天地,形成六根顶天立地的魔柱,疯狂地旋转、扩张!天空中的云层被瞬间撕碎、染黑,化作漫天翻滚咆哮的墨浪。整个仙武大陆西北域,无论是高山之巅的修士,还是地底深处的妖物,都感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寒意和恐惧攫住了心脏。蚀界魔尊的意志,如同宣告末日的丧钟,沉重地敲响在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

魔尊那覆盖着蠕动肉瘤的巨足重重踏在深渊崩裂的地面上,庞大如山岳的魔躯,裹挟着毁灭一切的黑潮,冲天而起!

离火城陷落的消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仙武大陆最后一丝侥幸。恐惧的阴霾沉重如山,压在亿万生灵心头,然而,在绝望的深渊边缘,总有不甘沉沦的火焰挣扎着燃起。

距离已成死域的离火城废墟东方千里之外,一座名为“磐石堡”的古老仙城,成为了风暴前最后的避风港,也是反抗力量汇聚的核心。磐石堡的城墙由整块的“不动玄罡岩”垒砌,历经无数岁月风霜战火,此刻,城墙上布满了临时加固的符文光幕,光幕流转,散发着沉凝如山的厚重气息。但城中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残存下来的修士们,脸上带着难以磨灭的惊恐与疲惫,许多人身上带伤,血迹斑斑的法袍诉说着不久前那场绝望的逃亡。

堡垒核心,巨大的“镇岳殿”内,气氛更是沉凝到了冰点。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咳嗽声偶尔响起,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殿内聚集着数十位身影,他们身上或强或弱地都散发着属于“至尊仙”境界的浩瀚气息,这是仙武大陆人类修士所能企及的巅峰力量!然而此刻,这些平日里足以开山断海、坐镇一方的大能们,脸上却写满了难以掩饰的沉重与疲惫,甚至…一丝绝望的灰败。

他们来自离火城周边幸存的七座仙城:磐石堡、流风谷、玄冰阁、天雷宗、厚土门、青木林、锐金城。每一座城的代表,都带来了噩耗——魔气过境,生灵涂炭,城防崩毁,弟子长老十不存一。离火城,只是这场浩劫最惨烈的开端。

“离火…离火大阵…连一炷香都没撑住…”一个来自流风谷的老妪,声音嘶哑,眼中血丝密布,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似乎还沉浸在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中无法自拔,“那魔头…它…它根本就不是在攻城…是…是在进食!整座城…都成了它的血食!老夫亲眼看着谷主…被…被那魔爪…”她猛地捂住嘴,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只有肩膀剧烈的抽动。

“玄冰阁的‘冰魄神光阵’,号称可冻结万物,在那魔气面前…脆如薄纸!”玄冰阁的阁主,一位气质清冷如冰的中年女子,此刻脸色苍白如雪,嘴角还残留着未曾擦干的血迹。她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冰冷,“寒气反噬…三百核心弟子…瞬间化为冰尘…神魂俱灭!”

“天雷宗的九霄引雷台…被一道黑光…直接抹平了…”天雷宗的宗主,一个脾气火爆如雷的赤发大汉,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在石椅上,往日精光四射的眼中只剩下死寂的灰暗,“雷霆…我们的雷霆…连靠近它都做不到…就被那污秽的魔气…污染、湮灭…”

绝望的低语如同冰冷的潮水,在空旷的大殿内蔓延,几乎要将所有人淹没。空气中弥漫着失败、死亡和无能为力的气息。就在这时,大殿沉重的玄铁巨门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推开!

“轰!”

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刺眼的光线涌入,映出一个踉跄却异常挺拔的身影。

是离火城主!

曾经威震西北域、执掌离火天罡的伟岸身影,此刻却凄惨得让人不忍直视。他身上那件标志性的赤焰离火袍几乎成了破布条,被干涸发黑的血迹和焦痕紧紧粘在皮开肉绽的躯体上。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处覆盖着一层诡异的黑色冰晶,不断散发着阴寒死寂的气息,侵蚀着残余的生机。右腿自膝盖以下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根临时用法力凝聚的、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火焰假肢。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面容,半边脸被严重灼伤,皮肉翻卷焦黑,一只眼睛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边缘还残留着魔气侵蚀的痕迹。唯有剩下的那只右眼,虽然布满血丝,深陷在焦黑的眼眶里,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火焰——那不是离火,是比离火更纯粹、更决绝、更疯狂的东西!

本源之火!他在燃烧自己仅存的生命本源和神魂根基!

他每一步踏在坚硬的地面上,那火焰凝聚的假肢都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肉身正在被从内部焚尽的焦糊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殿内原本的沉郁。他无视了所有投向他的、混杂着震惊、同情、甚至一丝恐惧的目光,拖着残破之躯,一步一步,艰难却无比坚定地走向大殿中央。

死寂。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这个从地狱血海中爬出来的男人身上。那残躯上每一道伤口,都在无声地控诉着蚀界魔尊的恐怖,也在无声地展示着一种超越了肉体痛苦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愤怒与不屈。

离火城主终于走到了大殿中央,他停下脚步,身体因剧痛和虚弱微微晃了一下,但立刻被他强行稳住。那只独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至尊仙的脸庞,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

“咳咳…”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的脏腑,带出血沫,“离火…没了。我的城…我的子民…都没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泊里捞出来,带着沉重的铁锈味。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那只独眼中的火焰骤然暴涨,几乎要喷薄而出!“但你们!你们还活着!你们的城!你们的子民!还他妈有一线生机!”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如同受伤濒死的凶兽最后的咆哮,震得大殿嗡嗡作响,也震得所有人心神剧颤。

“那魔头…蚀界魔尊!”他咬牙切齿,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滔天的恨意,“它刚从万载封印里爬出来!它饿!它虚弱!它需要血食!需要神魂来填补它那肮脏的魔躯!现在!就是现在!是它最‘虚弱’的时候!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他猛地抬起仅存的右臂,那只手也残缺不全,几根手指焦黑变形。他指向殿外,指向那被魔气染黑的天空方向,手臂因激动和剧痛而剧烈颤抖:“等它吸干了离火城的残渣,等它恢复更多力量…你们告诉我!磐石堡的玄罡岩,能挡它一爪?流风谷的清风,能吹散它的魔气?还是你们玄冰阁的冰,能冻住那深渊的污秽?!”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至尊仙的心上。他们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却无法反驳。离火城的陷落,就是血淋淋的答案。

“联盟!”离火城主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两个字如同燃烧的陨石般砸向地面,“唯有结盟!唯有将我们所有人的力量,拧成一股!布下足以诛杀此獠的绝阵!在它扑向下一座城之前!将它…拖回地狱!”他残躯上燃烧的本源之火猛地蹿高,那火焰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散发出毁灭性的高温,将他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变形。这是焚魂燃命的代价,换取最后的力量发出这声泣血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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