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筝脑中蓦然浮现出一个人。
“嘉德伯不气得跳脚?”
那般小心眼一个人,如今为同安书肆做了嫁衣,也不知道憋着啥报复手段呢。
“他跳啊,我那日去他府上收书,连午饭都没留我吃一个。”余时章说:“但他不敢阻拦,请立阅览楼,他本就犯了众怒,百官心中不爽利,自是要想办法给他找不自在。又有岳震川几人‘大方’在前,所以陛下便想顺势而为,允同安书肆与阅览楼共用藏书。”
沈筝看了眼皇城方向,“陛下战斗欲竟如此旺盛,直接允了?”
“今日退朝后允的。”余时章摸着下巴笑:“陛下只留了我与岳震川几人,先给我们通个气,明日上朝,又有得吵了。所以我便想着先来寻你,问问你的意思。”
沈筝感觉他话中有话,“您就直接说吧。”
话音刚落下,余时章便接话:“咱在上京也开个印坊吧。”
“咳咳咳——”沈筝被口水呛了个猝不及防。
贴脸开大,这也太直接了。
“你不敢?”余时章与她分析道:“我在上京有些人手,如今又有陛下等人公开支持,天子脚下,那些人反而会收敛一些。趁咱还没离京,先将摊子支起来,并且第五老儿也在这边,无论是油墨还是纸张,成本更低。”
于情于理,于油于墨,于钱于财,沈筝狠狠心动了。
“开!”
“真开?”
“真开!”
“不怕?”
“怕!”
“”
“怕也开啊!”沈筝给他倒了盏茶,“就是选址选人得麻烦您了,您也看到了,我这一天恨不得掰成三份,昨日军器监还说要将工具搬到坝上去”
那日她将复合弓图纸一拿出来,消息便不胫而走。
鲁伯堂日日守在工部门外,就为了做第一个吃螃蟹的兵。
军器监的人,简直被他逼得毫无办法。
早上敢迟到,鲁伯堂直接去他们府里拿人。
眼见天黑该收工回家了,鲁伯堂竟堵着大门不让他们离开。
尽管如此,此时的复合弓都还只有个雏形,军器监的人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便想了个馊主意——害己不如害人,在坝上搭个临时棚子,将沈筝也拉入局,有沈筝在,鲁伯堂好歹能收敛一些。
余时章也知道她忙,一口应下,“你安心忙你的,印坊有我。我今日带这些书来,就是想让你空时选选,对咱印坊有用的书,就先留下,用完之后再给阅览楼。”
妥妥的强盗行径。
但“被抢”的阅览楼还毫无办法,因为如今的嘉德伯,就有个“楼主”的身份,但毫无实权。
说简单点,嘉德伯就是个背锅的。
一串儿马车浩浩荡荡驶入沈府,书卸完,余时章走前还说:“第五老儿说,书肆铺子和布庄都装潢好了,与你给的图纸上一模一样,想请你有空时去瞧瞧。”
沈筝点头答应,他又说:“他还想当面谢你。”
“谢我?”
余时章扎了个马步,垂在身旁的双手在半空中抡了抡,“他说这个特别好使,很多时候都不用唤人,让他有了些许尊严。”
“只能下人帮忙”和“自己可以,但懒得动手”是两码事。
有了轮椅之后,第五纳正突然觉得,将自己“不利于行”一事告诉孙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是两条腿变成了几个轮子而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