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好门窗,唐绪走进房间的时候,七月已经睡着了。
不常见光的小脸带着病态的苍白,干燥粗糙带着一道道细小的皲裂。没有丰腴的血肉支撑,颧骨突出,嘴唇起皮泛白,一看就不是个健康的孩子,但是并不丑。单从骨相上来看,这孩子额头饱满眉骨平直,鼻骨高且灵秀,下颌骨线条流畅,再加上那双笑眼,长大必然比原主记忆里的叶少顷更加好看。
唐绪轻轻捏着那双小手,细小,脆弱。她轻轻把他的手指捋直,小指高于无名指最上面一条线,这是一双很适合学乐器的手。只是太过瘦削,失去了美感。
她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小孩子长得可爱是为了生存,是大自然进化的结果。因为他们不能独立觅食,无法自理,所以可爱的相貌能吸引别人的关注和怜爱。
圆润的脑袋,肉乎乎的脸蛋,圆圆的眼睛,柔软的皮肤,四头身的体型,都长在了人类的萌点上。而且可爱会让人分泌出一种让人身心愉悦的物质多巴胺,从而对孩子产生喜爱和保护欲。
所以原主虐待孩子获得放松和发泄的行为让人不解,可能她不是人,是残次品。
唐绪看着熟睡的小七月,想起了自己的小侄子,那真是一个长在她萌点上的孩子,圆头圆脑圆脸蛋,圆眼睛圆鼻头圆嘴巴,小手捏起拳头就像一个小馒头,声音奶呼呼的,可惜长大了太淘气了。也可能是长开了,失去了婴幼儿的那种可爱吧。
这么看来小七月也不算,太瘦了,若是长些肉肉胖起来,肯定是个漂亮崽。她一定,要把这只崽崽养得白白胖胖!
可是养崽很费钱!
现在迫在眉睫的就是要赚钱啊,原主剩下的钱不多了,之后的房租要留出来,七月的医药费,屋里要添置的东西也不少,干点什么来赚钱呢?
唐绪现代是个刚毕业的美术生,她蓦然想起周氏布庄,或许可以画一些服装设计图,跟布庄合作出售。好歹是信息爆发的时代,见过的衣服也不少了,虽然她并不是服装设计专业,但先赚一笔应该没问题。到时候可以先画一张请周氏布庄定制,若是他们能看上设计图最好不过,若是不好,以原主的常年练武的身材,穿出去也是行走的广告图啊。
或者,在街头帮人画素描,只需要一根铅笔。没有铅笔,炭笔也可以。再加上一个画架和纸,一幅画收二十文不过分吧?
“哈哈”七月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侧头看去,小家伙还没醒呢,不知梦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一定是自己今天把他照顾得很好!所以晚上做梦笑了!
唐绪想着,吹掉油灯,拆了绑得死紧的高马尾,松弛的头皮昏暗的环境,让睡意慢慢涌了上来,没一会儿她就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要睡着了,恍惚间想到,七月盖好被子了吗?她迷迷糊糊伸出手,却摸到一手湿意,困倦的大脑反应还有些迟钝,哪儿来的水?挣扎了好一会儿,她才醒过神。
点亮油灯一看,旁边的七月小脸用力皱着,大颗的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小嘴张着却没有发出声音,这样的神态让唐绪心里一揪。她一边用手从七月的额头抚到后脖颈,一边柔声道:“小七月,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
许是温柔的声音加动作安抚到了他,七月的小脸慢慢舒展了表情,重新进入了梦乡。
唐绪打了个哈欠,将小家伙拢进怀里,形成一个半包裹的状态,据说这样会让人更有安全感。手臂在被子上轻轻拍抚,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了。
早上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据说小孩子的眼睛更黑更亮是因为他们眼睛里比成年人少一层保护膜。
不过刚对视上,七月就用力闭上了眼睛,用力之大,眼皮都皱得快陷入眼眶了。
倒也不必这么害怕?
“早上好啊小七月!”唐绪用欢快的声音打着招呼,然后迅速爬起床叉腰站在床边,“起床咯,太阳要晒到屁屁啦!”
叶七月慢慢睁开眼,翻个面趴在床上,撅着屁股弓起腿,细细的胳膊撑起上身,然后再翻个面,坐起来了。
啧,这笨手笨脚,又复杂的坐起动作,全世界小孩统一吗?
“起飞咯!~”唐绪横抱起叶七月,一手托胸一手圈腿,快速的冲到了厨房。
低头一看小孩子表情,不是她想象中的兴奋和雀跃。反而是一种恐惧,微微睁大的眼睛紧缩的瞳孔,显然是吓到了。
“不怕不怕,不是要扔你。”唐绪连忙抱着他,拍着背安抚。都是原主造的孽!都不能愉快的玩孩子了!
这不知朝代的平行时空,虽然没有牙膏,但是有牙粉和粗陋的牙刷,就是有点费牙龈。
唐绪一边歪着脑袋编头发一边想,早上吃点啥呢,煮个粥,配点小咸菜得了。她瞥到瘦巴巴的七月,炒个鸡蛋给孩子吃吧。
头发太长了也不好啊,手好酸。为什么不扎马尾呢?因为她扎不紧,举得两手发酸也没扎好。
昨日看街上那些姑娘夫人的发髻一个个漂亮得不行,一丝头发都不会散落下来。大家都长着同样的一双手,差异还这么大啊,哎。
吃过早饭,溜达着到医馆换药。老大夫见她准时来,脸色比昨日好多了,看样子是信了她的鬼话。
不对,不是鬼话是实话!本来也不是她干的!
换过药七月又疼出一身汗,唐绪心里不忍,问道:“既然会黏住,不能不包上吗?”
白哲摇摇头,“不行的,若是沾上了别的东西会变得更严重。”
其实唐绪也懂,包住伤口是为了保持伤口的干净,可是这反复愈合撕开的过程太痛了,只是看着就疼。
“幼童伤口好得快,顶多再有两三天就会结痂。”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心疼,白哲又解释了一句。
“好的,谢谢您。”唐绪抱起眼睛湿漉漉的七月,“我们去买肉肉吃吧,吃了肉快快好。”
白老大夫在后面听到这句话,开始相信这孩子不是她打的了。
但是出了医馆,唐绪没有去买肉,而是走向了一家书肆。
书肆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穿着长袍的书生捧着书在看。
唐绪看了一圈,走向柜台,“有硬笔吗?”
“有的。”掌柜的点点头,从柜子下面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硬笔。“刀笔,竹管笔,苇管笔,双瓣合尖竹管笔,铅堑……”
唐绪眼睛一亮,“等等,这个铅堑,我可以试试吗?”
掌柜点点头,把笔递给她,“自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