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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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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的荣耀与衰败对曹雪芹的影响

刊载于《作品》第十期的《试看〈红楼梦〉的真面目》,是苏雪林先生近期内“论曹雪芹的第二篇文章”。在第一篇《由原本〈红楼梦〉谈到偶像崇拜》(《中国语文》七卷三期)中,苏先生说“曹雪芹仅是个只有歪才并无实学的纨绔子”;第二篇则是想揭开《红楼梦》的“真面目”,拿证据来支持其第一篇中的论点。

“我写那篇文字时,原本《红楼梦》不在手边,仅能就李辰冬先生所引两段文字及记忆所及一二小例加以评骘,现在已弄到了原本,我曾预先声明‘将来若有机会,愿将脂砚斋原本和高鹗改本作一较为仔细的比较’,现在这个工作可以做了。”读到苏文的这一段,我以为苏先生手里握有什么珍贵的秘本;看到后来才知道,是书店中所能买到的,文渊出版社影印的《脂砚斋四阅古本红楼梦》,为之爽然若失。

我要“明告”苏先生:您所看到的那个“原本”,正确的名称应该是“过录乾隆庚辰秋脂砚斋四阅评本石头记”。文渊出版社安上一个非驴非马的“四阅古本红楼梦”的名称,足证其对“红学”的常识都还欠缺。

苏先生不能为人接受的意见的大部分,都由这个“原本”而来。因此,我必须先谈一谈“脂本”(原本)的概况。

所谓“脂本”是别于经高鹗辑补过的“程甲本”“程乙本”而言。它只有八十回,在曹雪芹生前可能即已流传;最宝贵的是上面有“脂砚”和 “畸笏”等人的批语。脂砚或说是史湘云,或说是曹雪芹自己,或说是史曹合用的笔号(详见适之先生的考证,和林语堂先生的《平心论高鹗》等文)。

就最新的材料看,脂本共有五个本子,概况如下:

甲戌本

乾隆十九年甲戌,曹雪芹年卅一岁(据周汝昌考定)。是年“脂砚抄阅再评”,即《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最初定本,称为甲戌本。

甲戌本的过录本,为所有“脂本”中最珍贵的一本,存十六回:第一至第八回、第十三至第十六回、第二十五回至第二十八回。刘铨福旧藏,有同治二年、七年等跋。现在是胡适之先生的“宝贝”。

己卯本

乾隆二十四年己卯。是年冬夜脂砚作批,并经“四阅”。过录己卯本,存四十回:第一至第二十回、第三十一至第四十回、第六十一至第七十回。董康旧藏,后归陶洙,现藏文化部。

庚辰本

乾隆二十五年庚辰。“是年秋,脂砚根据己卯本写定”,所以又称“庚辰定本”。此本以后,曹死以前,没有更晚的定本,所以,公认为脂本中最重要的一本。

过录庚辰本计七十八回,内第六十四、六十七回缺。徐郙旧藏,后归燕京大学图书馆,现藏北京大学图书馆。

甲辰本

乾隆四十九年甲辰。距曹雪芹之死,已二十一年。过录甲辰本,系近年在大陆发现,现藏山西省文物局,八十回完整无缺,菊月梦觉主人序,有双行夹评,又第十九回前有总评。

据说:“甲辰本在各种过录本中最重要,从前以为红楼梦乃程、高所改,实际上甲辰本时已大有改动(不但删改本文及回目,且把原来曲折的改为径直,复杂的改为简单,干脆的变为噜苏,北京话改为普通南方话等)……程、高本的规模,大致依此。”

照此说来,林语堂先生的《平心论高鹗》需要改写。

戚本

乾隆三十四年左右,德清戚蓼生购得抄本,作一序于上。清末辗转为有正书局老板狄楚青所获,以大字石印,题名为《国初钞本原本红楼梦》。原抄本存上海时报社,民国十年(1921)毁于火。

狄楚青在付印时,擅改批语,竟出现“情之变态”的字样,为林语堂先生捉出毛病。

以上五个脂本,全部都是“过录”的抄本,甲戌、庚辰等等,只是底本上的年份;“过录”的年份不详,假如我在上距乾隆甲戌二百零六年的今天,借抄适之先生的那个十六回珍本,便亦可称为甲戌本(过录本)。苏先生口口声声“原本”,是不是把文渊影印的那个过录本,误认为曹雪芹的手稿了?

过录的本子,好坏全在抄手。抄错得最厉害的,正是“庚辰定本”,也就是苏先生所看到的那个“原本”。

抄错的原因,不外乎抄手程度低劣,匆忙疏忽,再有一个特殊的原因,即是正文与评语纠缠。脂本的评语至少有七种:开首总批、眉批、夹批、正文下双行批注、回末总批、混入正文的大字批语、双行批注下再加双行批注,这样复杂的底本,自然容易抄错。适之先生曾举一例:

……戚本第一回云:

一家乡官,姓甄(真假之甄宝玉亦借此音,后不注)名费废,字士隐。

脂本(甲戌本)作

一家乡官,姓甄(真假后之甄宝玉亦借此音,后不注)名费,(废)字士隐。

戚本第一条评注误把“真”字连下去读,故改“后”为“假”,文法遂不通。第二条注“废”字误作正文,更不通了。……

抄手抄错,自然不该曹雪芹负责;譬如苏先生这篇文章中,起码有几个标点为手民排错,如我据以指责苏先生,说是连句点和逗点都弄不清楚,这是公平的吗?又如苏文“用乞太守,岂非僭妄?”此“乞”字必是“于”字的误排;执此“用乞太守”的不通之句,骂一声“狗屁文章”,苏先生的感想又如何?

因此,苏先生说:“原本红楼别字之多,颇足叫人吃惊。而且还学仓颉乱造字。”显然是张冠李戴了。如说曹雪芹能写出一部《红楼梦》,但连“顾”与“雇”、“理”与“礼”的用法都不懂,世上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吗?

不过苏先生所列举的别字,错得离奇,确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我不知道苏先生和读者们发现了没有,所有的别字,几乎都错在同音异义,而照一般的情况来说,念别字的比写别字的要多得多,《官场现形记》中某武官把“游弋”念成“游戈”;《红楼梦》第二十六回,薛老大将“唐寅”认作“庚黄”;现在也还有许多人把“渗透”念成“惨(去声)透”,“臀部”念成“殿部”。相反的,念得出荼毒生灵的荼字,就决不会把荼毒写成“涂毒”(苏先生所举之例);倘或如此,一定有特殊的原因在。

照我的看法,同音异义的错误,不是抄录的错误,而是听人口述加以记录的错误。这有两种可能的情况:第一,“好事者每传抄一部,置庙市中,昂其值得数十金”(程序)。如果雇抄手十人,一人口述,十人纪录,岂非一举可得数百金?第二,“缘友人借抄争睹者甚夥,抄录固难,刊板亦需时日,姑集活字刷印”(程乙本引言),刊版刷印,需要财力支持,不是大藏书家或书商,不会如此;但如有人得一抄本,传于亲友之间,你也要借,他也要抄,使主人左右为难之时,就只有请诸亲好友,届期自备纸笔,听候宣读,各自笔记。记得我在空军服务时,每遇校阅视察,上级转颁有关训令,一时不及复制分发时,就常干这玩意儿。

在这种情况之下,对抄手的能力是一大考验,程度差的,“拭泪”误“试泪”,“颂圣”误“送圣”,“盘诘”误“盘结”等等,都不算意外。有些口头常用的字,听得懂写不出,便学“仓颉”造个新字凑上去。如果写的速度赶不上听的速度,就先空一句,回头再补。至于苏先生所举“七十八回宝玉杜撰芙蓉诔”那段“奇文”,以及三十七回探春致宝玉一简,在那些抄手,可能闻所未闻,自然更要记录得七颠八倒,不通之至。像苏先生所指责的“娣”字,我疑心原底本上是“女弟”两字,由于抄手自作聪明,简写为“娣”字,才害得曹雪芹几乎挨打。

写到这里,我附带对影印《脂砚斋四阅古本红楼梦》的文渊出版社,要提出一个要求。照此本内容来看,出于“庚辰定本”无疑。海内有几个脂本,班班可考,庚辰定本现藏北大图书馆,其中缺六十四、六十七等两回,文渊本则完整无缺,六十七回注明补抄,六十四回无补抄字样,所以文渊所据以影印的本子,到底从何而来?令人不解。读者以高价购此影印本,目的多半在研究红楼的版本问题,非普通阅读可比,文渊对其读者,应有说明此过录本的出处的义务。

除别字以外,苏先生又痛责曹雪芹“造句欠自然”“说话无轻重”“句法杂凑文理不通”“文白杂糅体例不纯”。在所引的许多具体的证例中,有些是由于抄本有误,如“大恩”误为“天恩”,“心胸不快”误为“心胸大快”,挨骂的该是此“原本”的抄手,与曹雪芹无干,不值一辩;有些出于个人主观的好恶,见仁见智,无法分辨,如“眉立”这个新词,脂砚或系亲见凤姐有此神情,故批“二字如神”。苏先生则以为“太生太嫩”。我除了因为曹雪芹的心血不能获得苏先生的欣赏而感到遗憾以外,别无话说。

但有些地方是必须要辩的。因为那既非抄手的错误(或虽有错误,于曹的原意无大碍),也非主观的好恶,确是当着读者有一番道理可讲。

“说话无轻重”第一条,苏先生引第十六回及第八回,贾琏的乳母赵妈妈、宝玉的乳母李妈妈的话,下此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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