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如此的黑。她必须要睁大眼睛，才能勉强捕捉的到他身影的轮廓。

他的肩膀忽然微微动了动，接着，朝她抬起了手。

她匆匆转身，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他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母亲那里，你是不必介怀的，我会和她讲。到时候你们全部一起离开。”

“顾长钧！”

但他却忽然松开了她的胳膊，手改而插在了裤兜里，在地板上走了几步，靴底和地板发出沉重的脚步声。最后他停在了窗户前。

他的背影和窗外的夜色一样，凝重无比。

“你的伤好了吗？”

他的身影凝固了片刻，随即慢慢将她的抱住自己腰腹的双手分开了。

“你想说什么？和我说就是了。”

顾长钧慢慢放下了手。

“东南会战失利，日寇锋芒毕露，分兵逼近首都。会战中期时，总统和军委便做了决议，为长远战略考虑，暂时放弃北平，择重庆为战时陪都。再过几天，就会公开颁布了。”

萧梦鸿打断了他的解释。

“我不想走。”她说道。

“这就算是我为自己谋的私利吧。”

他没回答。掏出怀里一只雪茄盒，回头问她。

他弯腰开始穿鞋，一边系着鞋带，一边解释道：“我刚乘机到的北平，须连夜转机去察哈尔，明早和省长会面议事，中间有两个钟头的空档，便顺路过来了。刚才揿门铃也没人应，见你房间窗户开着，自己翻墙进来了。你别见怪……”

萧梦鸿望着他。这个角度看下去，他的脸颊十分光洁，仿佛刚刮过脸不久。

他最后抽了口雪茄，低头，在窗台上掐灭了。

萧梦鸿呼出了一口气：“你肚子饿吗，我给你去做点吃的吧……”

萧梦鸿的眼眶慢慢地湿润了。

窗外忽然掠来一道电筒的直射光，来回晃了几下。

她定定地望着他，鼻头慢慢地酸涩了起来。

萧梦鸿忽然有些气短，呼吸开始变得不畅，脸颊也慢慢地开始发烫。

萧梦鸿慢慢走到他边上，手伸进他制服的内兜，摸出那只还带着他体温的金属壳打火机，揿了一下。

顾长钧皱起眉，语气忽然变得严厉了起来，带着完全不容她辩驳的强硬。

“我要走了。记住我的话，明天你就给我做好离开的预备。到时会有人送你去机场。”

“陪都有地势之利，当能够抵挡地面日军，但于你们来说，也非稳妥之地，恐难免遭日机空袭。我思前想后，决意还是送你们去美国为好。”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是何等的幼稚可笑。”

顾长钧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片刻后，她轻声问。

“……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年之前有一回我们闹离婚时，有个晚上，我忽然下跪向你表白的事吗？”

他说完，抬脚朝外便大步走去。

他顿了下。

他拿开了她的手，开门走了出去，伴随着快步下了楼梯的声音，身影很快就消失了门厅外。

“德音，我们就此别过吧。你们去了美国，我就放心了。以你之个性，我相信你以后能过的很好。以后倘遇到合意的人，你嫁了便是。我遥祝你万事顺遂。”

他注视着她，慢慢凑过来，就着火点了雪茄。

他露出个带了坏笑的表情，随即摇了摇头。

房间被昏黄的灯光充盈了。他的视线跟随着她的身影，在她转身的时候，飞快地抓了抓自己的额发，带了些不自在地道：“方才吓到你了吧？我不小心睡了过去……”

萧梦鸿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