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似曾相识。忽然就叫萧梦鸿想起了许多年前，也是在这间房里，那时萧老爷刚去世，在丧礼上，顾长钧过来看望萧太太时的情景。

消息不断地传来。

萧太太的丧事过后，萧梦鸿除了去学校维持正常的上课外，剩余的所有时间，都是在焦虑和煎熬里度过的。

……

顾长钧回头看了一眼，到了门口。军官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顾长钧神色瞬间异常凝重，快步回到萧梦鸿的面前。

萧太太欣慰慈爱地笑了。

顾太太眼睛里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很快又道：“他要是和你联系过，你要让我知道。”

顾长钧已经坐在萧太太的床畔，背对着门。萧太太靠坐在床头，和他说着话，面带笑容。她的兄嫂也在旁，时不时地应和上一两句。

她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他。

……

天黑了下来。

房里的灯光很暗。静的连落一根针都能听到了。

萧梦鸿慢慢地到了萧太太的边上。

他迟疑了下，缓缓地道。

“好，好，你等等——”

这两个月里，北平虽无战事，但全城人心惶惶，战局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人们也仿佛突然意识到，原本一直以为不会来临的全面战争，突然就迎头而至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带着物是人非的沧桑。

萧梦鸿摇了摇头。

昏黄的灯光投在他的面庞上。他望着她的目光里仿佛带了些郁结。

他看了眼在床上睡着的儿子，转身便快步离去。

巷口那辆军车发动了，灯光将前路照的雪白。

但心境，大约都早已与当年相去甚远了。

在这样吞噬一切的洪流面前，个人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即便她是个来自异世的穿越者，她能做的所有预防，或许也就是就像薛梓安那样，提早出国，离开这片开始燃烧了战火的土地。

和从前一样的摆设，连过道角落里的那个落地大瓷瓶，也没挪动过它原本的位置。

两个月后，东南的这场会战宣告结束，因日军倾巢而入，地面陆军实力悬殊，防守困难，出于战略保存实力的考虑，总统及军委会决定撤离。

顾长钧看了出来，起身扶萧太太躺下去。金玉凤忙上前相帮。

房里一下就悄无声息了。

萧太太的目光从女儿的脸上移到前女婿的脸上，又移回到女儿的脸上，出神了片刻，最后低声道：“看到你们各自都好好的，我也没什么可牵挂了。宪儿是个好孩子，你们要好好的关照他……”

老门房让她进到自己的门房里，急忙跑了进去。

一黑下来，边上那家常在晚上聚众熬夜打麻将的邻人家里就传出一阵嘈杂声，应该是被断电打扰了牌局。

……

客厅里，金玉凤正陪着顾簪缨在喝茶说闲话，突然见一个陌生军装男人闯了进来，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嚷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两家很近，她拒绝了那位热心的学者的相送，自己走了过来。

“妈妈——”

“……你这几天瘦了。要是实在辛苦，学校的课可以暂时停一下的。”

他说道。

萧梦鸿凝视着儿子的睡颜，良久，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和着兄嫂话声的脚步声，仿佛有人进来。心知应是顾长钧到了。

她两人的脸上也露出些诧异。

萧梦鸿从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院门。

顾簪缨一怔，急忙点头，起身去叫，军官火速跟了上来，到了门前，一把推开，对着里面的顾长钧就敬礼：“长官，冒昧打扰了。上峰有急令！”

顾簪缨便将宪儿抱坐到了自己膝上。片刻，宪儿终于撑不住，在姑姑怀里睡着了。

萧太太握住了女儿的一只手，抚摩片刻，忽然又拉了顾长钧的手。

“我说想。但是爸爸妈妈要是为了我住一起不开心的话，我会更加难过的。我希望爸爸和妈妈都过的开心……”

顾长钧双手插|进兜里，开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

“不进了。”萧梦鸿道，“就在王伯这里坐一会儿，也是一样的。”

因为时局不稳，田老妈子和儿子打算回老家。前几天结了工钱，已经走了。

顾长钧和那个军官走的很快，低声交谈着，已经出了巷子。

顾太太让顾簪缨带宪儿上去后，走到萧梦鸿的边上，问道：“长钧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