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是老派士绅人家,族枝繁茂,何翁过寿,光亲眷的酒席便摆了十来桌。何静荣年初时在中央银行里刚升职,意气风发,因有些时候没见顾长钧了,热情异常,拉着与大姐夫二姐夫一道同桌坐下喝酒。筵席未散,酒量浅些的何静荣自己和彭二姐夫不胜酒力已经醉倒。
顾长钧和衣闭目躺了下去,四周静悄,他的肢体渐渐放松,意识随了酒精的发酵,慢慢也有些模糊起来。
“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这里可是你姐姐的家!”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在慢慢扣下扳机了。
……
身后有脚步声跟随而至。顾长钧转头,见三姐顾云岫带了个老妈子进来了。
倘若说早几年,她是因为痴迷顾长钧而看不上别的追求者,那么到了现在,这种感情已经变成了一种彻底的不甘。
“哎呀不巧,晚上醉倒了的客人无数,司机忙着送客,不在呢。”
“姓丁的当时被赶走,她被家人看的牢牢,哪里来的机会能够再互通消息,以致于她后来知道了姓丁的在上海的落脚处而私奔过去?那段时间,只有你这个她最好的朋友还和她有往来。”
“长钧晚上喝了不少的酒,我看是有些醉了,这会儿听了我的劝,留下歇息着。你自己看,要不要给他送茶过去?”
但是顾长钧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却仿佛从来没有看到她过。
他打开门的时候,听到不对的顾云岫急忙跑了过来,差点一头撞到了他的身上。
“这里不妥!”顾云岫道,“床被你二姐夫占了,你怎么休息?又吵,来来去去的人也多。我有间空屋子,白天小歇时用的,很清静。我知道你爱干净,寝具刚铺的。你过去歇一会儿,醒醒酒再走罢。”
顾云岫迟疑了下,说道。
顾云岫站稳脚,抬眼看到叶曼芝蹲坐在地上的狼狈样子,哎呀了一声。
顾长钧倏然睁开了眼睛,猛地抓住了那只正在解着他扣子的手。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顾云岫皱眉,“明明没酒量,还喝的最凶!醉的就跟一滩泥似的,拿针戳怕也戳不醒,不用管他!”说着看向顾长钧,面上露出了关切之色,“四弟,你也喝了不少吧?我闻你全是酒味!见你从不用司机,总自己开车。这样醉醺醺的,怎么好开车回去?”
唐紫翔当年遇刺,曾被他救过一命,至今还十分的赏识他,在想方设法将他拉拢到边上来。
顾长钧很快整理好了衣物,转过了身。
顾长钧翻身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
他面无表情,抬脚往门口走去,跨过了地上的叶曼芝,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他淡淡地道。
但她和叶曼芝交往多年,靠着叶曼芝的消息,私下也在汇金里赚了些私房钱。叶虽然年龄比她小,但拿主意的,大多是叶。
他对上了叶曼芝蓦地睁大的眼睛。
萧梦鸿吃了一惊,急忙过去拍他后背。
左轮发出一阵轻微的听起来令人感到无比愉悦的清脆转动声。
何静荣后取的洋酒性烈,与先前的酒水混下去,酒力渐渐发作了出来。
萧梦鸿转过头,继续开门,道:“不早了。你既然喝酒了,就该回家去好好休息。赶紧走吧。我也进去了。”
时下一些大胆的名媛千金主动追求自己心仪的男子,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倘对方也是名人名士,真追求成功最后喜结连理了,非但不会遭人诟病,反倒可能被报章传为佳话美谈。
萧梦鸿一怔。随即就闻到了他身上的一股浓重酒味。皱眉道:“你喝酒了?”
“晚上三姐夫父亲寿日,是喝了些。”
那应该就是她了。
……
最后他甚至凑到了她的耳畔,低低地问了一句。
顾长钧道:“那也好。谢谢三姐了。”
“叶小姐,你做的这许多事里,也包括了当年挑唆我的太太与人相好私奔,是不是?”
顾长钧看了眼身后,“我在这里坐一会儿便可。三姐你有事,自己去忙吧。”
叶曼芝的细腕快要折了,骤然跌坐在地上,除了疼痛,人一时仿佛还没反应过来。
顾云岫挥手扇了扇屋里的酒气,上前看了眼彭思汉,道:“二姐夫醉成这样,还怎么回的去?晚上在我家里过一夜便是了。我方才已往家里打了电话说给二姐,二姐也知道了的。”吩咐老妈子留下伺候醒酒。
“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她变得不安起来,不自觉地慢慢地往后退,最后退到了墙边。
她的脸因为羞耻而涨得通红,两道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慢慢地流了下来。
就这么终结多年以来付出的一切,她实在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