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王爷生辰，我来给黎将军送酒共贺。”

夜半子时，他没有提着烛台，孤身一人来这黑漆漆的地牢。

黑暗下，黎冠完全看不清他的相貌，只知道他披了一件斗篷，将帽沿压的很低。

黎冠皱了皱眉头：“你是谁？和南宫煊什么关系？这么晚只来送杯酒？明天才是南宫煊的生辰，为何今夜给我送酒？”

黎冠问了一串问题，他不甚在意的模样，连牢门也没进，直接坐在地上，背抵着牢门，背影清寂。

“明天会很忙，贱妾不过是来说点事。”

他将酒囊开口，往嘴里灌了个满口，随后塞进铁门的缝隙中。

他的言语动作透露给人很多消息，比如，贱妾表明他是苏音尘，不是崔未铭。喝一口表示这酒不会有毒。

尽管苏音尘表现出他的善意，黎冠依旧警惕地盯住他的微有些单薄的背影，看到他伸手用手背擦了擦沾满酒渍的嘴角。

“什么事？”黎冠从牢门处捡起过酒囊。

苏音尘语气没有太多情绪，声调缓缓道：“将军您一路劳苦，估计没听说一件事。您逃了以后，南疆割让了五座城池。”

五座城池？！

“咳，咳咳！”黎冠猛然呛着一口酒，脸都憋红了，神色急切问道：“你说什么？！”

“四月底就要交付北国了。”

黎冠怒拍铁门，一张脸在黑暗里异常狰狞，铁链随着他发出叮铃哐当的声音。

“谁答应的？！老子杀了他！”

“小皇帝应的。”

苏音尘淡淡道，眸光陡然暗沉，语气冷冷如冰锥锋利。

“黎将军，你杀不了他，你也救不了你自己。”

黎冠神色忽然沉下来，仿若夜色阴郁。

是，苏音尘说的没错。南疆失去他，就失去了一把尖刀，天潢贵胄都是软骨头，国师，太后本就懦弱，如今就算王上强硬，也无济于事。

南江之役输了，南疆绝无反击可能，眼下能够明哲保身修身养息就很不容易了。

事到如今，他救不了南疆，更救不了自己。

“我们是不是见过？”想通了一切，黎冠苦笑着，靠在灰墙上，举起手，神情颓废着，豪饮了一杯。

“或许吧。”

苏音尘昂起头，好似在看月，可这漆黑一片的空间里，一片月光都没有。

是啊，一片月光都没有，黎冠轻笑一声，又问：“你是不是来和我告别的？”

苏音尘沉默着，没有回答。

黎冠又道：“若我没逃，那么南疆便没有了割让五城的理由。南宫煊特意瞒着我这些，不过就是怕我知道后北国损失城池，我黎冠性命不保，看来他确实在用心护着我……可你却来这里告诉我这些，因为你知道我总会知道的而且必定不愿意看到，你知道我必须为南疆站出去，你更知道损失了五城的北国陛下必然不会留我！所以，你来看我最后一面。”

黎冠目光落在那个削瘦的背影上，语气低缓，质问道：“严公子，是你吗？”

黎冠并没有太大把握严公子没死，因为他是亲眼看着他被处决的。如何能有生还的可能？

可眼前这个人，从声音，语气到身形都与严公子有七八分相似，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虽然不能断定，但是诈他一下还是可以的。

苏音尘侧首似乎用余光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贱妾竟和严公子很相似吗？”

这语气里有一股酸味，像是嫉妒严公子与南宫煊的过往。

黎冠实在认不出，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只好道：“苏公子，不然这样，你给我看看你的脸。”

“黎将军还是不看的好。”他缓缓起身，戏谑道：“我可不想被大帅发现半夜与将军私会，将军你说是不是？”

黎冠：“……”

这语气却又不像了起来。印象中的严公子是个十分正经的人，从不故作玩笑。

但也不可否认，苏音尘可以伪装，不过最重要的是如果苏音尘就是严公子，那么为何不直接与南宫煊挑明关系，以两人的情分，又何至于落个妾室的地步。

黎冠想到这里，又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