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口?”耶律斜涅赤愣住。
“太子殿下……”
关隘上火把通明,冷风习习,李重政矗立在星海下,一直望着北方,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殿下,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去歇息吧。”丁黑见李重政一时半刻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禁出声劝道。
“若是天下之大,还有一块地方是唐人未曾踏足的,大唐就不该满足!”
李从璟又看了一边军报,临了露出一个笑容,“这就是我大唐的太子,这就是我大唐的儿郎,这就是我大唐盛极天下、威服诸邦的资本!”
高行周点点头,“正该如此。”
太子笑了笑,而后倒了下去。
耶律德光思索半晌,忽然问:“李重政可到仪坤州了?”
他在崇文殿看完这份军报时,雨落洛阳城。
莫离笑道:“万里河山,不都在陛下心中吗?未必一定要在眼前的。”
李从璋赶到古北口的时候,雄关已成地狱,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火光遍地。
雨声渐大。
李重政却道:“犯不着庆幸,那支贼军没有碰到我们撤退,必然会从背后袭向古北口,眼下,我等面临的,是被两面夹击之局。”
定鼎九年,渤海国大明安自请为大唐行省,李从璟许之,设吉林行省,以大明安为布政使。
耶律斜涅赤率领契丹精骑,迂回奇袭古北口,太子李重政率古北口守军,在被两面夹击的不利态势下,与敌血战三日。
“若是把朕的宫廷宿卫都派上去呢?”
荣耀背后,繁华尽头,总是只有孤独。
“即便不能,唐军见我迂回奔袭古北口,也会回救,只要唐军背朝七老图山而退,我军就能趁势反扑!”
定鼎七年冬,李重政、夏鲁奇率禁军十五万,并及卢龙军,灭契丹国。
“神仙山桃大当家,不仅把臣和孟平等人卷到了山上,神仙山下单骑长枪,还差些将百战军主将挑下了马。当年风姿让人至今思之,犹且神往不已。”莫离半是感慨半是打趣。
太子李重政站在血火关头,问李从璋,大军是否已经突破七老图山。
看着这些跪倒一片的人,李重政目光决然,不容置疑道:“我大唐,坐拥天下三百余州,有无数英杰俊彦,有无数英雄豪杰,李重政身为太子,不敢在天下英雄面前丢我大唐的脸!今日,本宫若向夏帅求援,贻误战机,贻害战局,那才会真的令陛下痛心!今日,大敌当前,贼军犯边,本宫岂有不战沙场之理!今日,大唐的太子可以战死,但大唐的尊严不容辱没!”
夏鲁奇沉吟片刻,“高将军,就由你领横冲军,去冲击契丹防线。耶律德光到底是何打算,有没有布置陷阱,我等敲打他一阵,也就能试出来了。”
……
莫离笑道:“出镇幽州,就有了四大才子,八大骁将,办演武院,便有了无数杰出将校,安重荣、赵弘殷……”
……
莫离心有所感,也不禁大受触动,“晋阳少年郎,孟平,章子云,那些年身在市井,或者窗前温书,或者混迹街头,嬉笑怒骂,可真是意气风流。”
“历经近十载,大明宫终是建成了,离身上又卸去了一个重担。今日来与陛下畅饮,也是想借此时机,跟陛下告老还乡,回晋阳去闲居。”莫离饮尽了杯中的石冻春,放下酒杯的时候,对李从璟如是说道。
……
同年,改元复兴。
在定鼎门外,早有官吏在等候迎接。戚同文与李谷说话的当口,相迎的官员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为首便是章子云,他对戚同文一行人深深一礼,“诸位先生,此行辛苦,陛下已在宫中等候,请随我入宫。”
“朕希望你们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希望你们记住祖先的光荣与屈辱,希望你们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的血,到底是甚么颜色!”
戚同文同有所感,颔首道:“七年前,我等挺直腰板去了河西,而今,我等也可以昂首挺胸再入定鼎门!”
“若是天下之大,还有一个邦国对大唐不敬,大唐就不该满足!”
耶律德光冷笑道:“我军兵马,依七老图山布防,他若冒犯来攻,岂不正好给了我机会?用兵之道,虚虚实实,越是战术明确,便越是不能着急,出了岔子!”
复兴元年秋,宰相莫离上奏,请重建大明宫,李从璟许之。
“朕希望你们所有人,希望每一个唐人,都扛起大唐的旗帜,永不满足已获得的成就,永不畏惧还未战胜的敌人,永不停止征服的步伐!”
“朕有一个梦想,每一个走出国门的唐人,都能让人一眼看出来,这就是唐人!”
定鼎八年,于契丹国故址设辽宁行省,以耶律敏为布政使。
春日,风和日丽。洛阳宫城,李从璟与莫离在阁楼中对坐畅饮。
“四千年来,在无数先人的血汗与智慧上,这片土地出现了伟大的汉唐文明。汉唐文明,不仅会彪炳史册,流芳百世,更应该传遍天下,恩泽万民。”
“臣愿去古北口!”
两月后。
丁黑面色大变,“太子殿下,快走!”
酒温香仍在,只待当年人。
待得莫离走出阁楼,行于走廊之上,李从璟转身望去,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折扇白袍的翩翩公子,潇洒无双风流万千,他禁不住喊道:“莫哥儿!”
桃夭夭抬起头,望见了阁楼上的李从璟,那个在此刻显得有些孤单的身影。她又看了一眼远去的莫离,不知不觉间鼻头有些泛酸。她比谁都清楚,是这两个人,联手缔造了如今的盛世大唐。
夕阳西下。
李重政回过头来,看着丁黑,认真的问:“你觉得耶律德光傻不傻?”
“那就派上去!”
莫离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到阁楼里的李从璟,那个昔日青衫长枪的少年郎,似乎正站在晋阳小院的屋檐下,刹那间他喉咙硬如磐石,深深一礼,“李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