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丰腴的女人,喜欢那些大胸大屁股可以同他开粗俗的玩笑,能够扯着嗓子骂街的女人,可我不是。”她忽然看着公蛎笑了一下。
公蛎这才意识到,忙放下手臂,含糊道:“没事,可能有些……不舒服。”公蛎的鼻子自从碰到玲珑的嘴唇,一直在发痒发热,但又不是感冒那种难受,而是带着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有几分心慌,几分甜蜜,却难以具体形容。
叮铃一声。这次听的更为清晰,仿佛就从房间里发出来的。公蛎正在分辨声音的来源,毕岸门帘一挑,指着那堆玩具低声喝道:“那里!”
王宝的小床放在正堂靠近公蛎房间的位置,周围椅子桌子全部移开。公蛎疑惑道:“这样他动起手来不是更方便了?”
王宝一屁股坐在地上,斜眼看着公蛎,摆出一副准备撒泼打滚的气势。公蛎不耐烦道:“胖头你去叫他爹娘来。”王宝一听,抢过镜子塞入怀中,爬起来撒腿便跑,刚出门便被拎着扫帚的李婆婆抓了个正着:“好你个小兔崽子,竟然学会偷东西了啊!我的东西呢?”接着又大声叫:“王二狗,你要是不管你家儿子,我老婆子替你管教!”
公蛎很是高兴,殷勤地道:“那我这就去告诉阿隼。”
赵婆婆抬眼望了他一眼,道:“嘴巴在你身上,随你怎么说。”又垂目念诵经文。
赵婆婆不无遗憾道:“唉,我也是老糊涂,低估了你的能力。想着赶紧让王宝死了,官府抓刘兰心偿命,既用不着我动手,又替我解了恨。一急之下,就中你的圈套。”
李婆婆哪里跑得过娃娃,等她追到街口,王宝又绕着回了茶馆,趁人不备,捡起一块碳渣丢了火炉上炖着的茶汤里。这下半锅茶汤全毁了,下午的生意也做不得了。李婆婆炸了毛,拿着火钳风一样追赶王宝,骂道:“我不要不弄死你这个小东西,我就不姓李!瞧你那一只眼,长大了也是个独眼龙!”
董石头下意识一躲,整个背部都僵直了起来。原本满脸疼惜的赵婆婆表情有些呆滞,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转身面对仍跪在地上的石头媳妇,伫立良久,忽然伸出指甲朝她右耳耳垂一划。
毕岸一脚跨了进去。
她嘴角露出讥诮的笑,一脸的不屑,好像说的是别人,“我多方暗示,甚至主动献身,这才引得董滚子去我家提亲。可是成亲之后,情况依旧,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又瘦又小又没用的废物,带出去也嫌丢人。”
华灯初上,各家各户挂出了红灯笼,发出朦朦胧胧一团红光,在平静的磁河水面上反射出一个美轮美奂的光晕来。
这两日被要求看护王宝,公蛎早烦了,道:“王宝什么时候能好?还是送给他爹娘照顾好了。”见毕岸不理,闷闷道:“今晚让胖头看护吧。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我们两个都不用守着。我过会儿交代给他。”
除了嘴唇,公蛎记不起任何关于她的模样特征,踌躇良久,道:“她身上有股特别的丁香花味道。”
毕岸的神态却未见放松,道:“是银蚕。”
小妖告辞,公蛎去前堂一看,原来是一面没有镜面的镜子。
收了人的钱,自然要表现出负责的样子来。公蛎一本正经地俯身听了听,觉得王宝仍然气若游丝,并未好转,故作体贴道:“我知道毕掌柜您无所不能,不过解毒这玩意儿,实在难了些。要不,咱另请个郎中看一看?”
珠儿默默点头,又道:“其实这段时日,发生好些奇怪之事。”公蛎紧张道:“还有何事?”
珠儿抬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龙哥哥,柳大……柳大,回来了。”
赵婆婆的背僵直了一下。
空气有些凝滞,三人默默相对。公蛎看毕岸的神态,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处置的意味。毕岸率先打破平静,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无奈道:“本来以为您会彻底交代,没想到还是要我问。李婆婆走了,我们来谈谈其他的话题吧。我该继续叫您赵婆婆,还是叫您银姬?”
公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坚毅?同毕岸一样?
毕岸上前捡起,用手掂了掂,道:“六钱左右,打个簪子还是可以的。”
毕岸道:“银魂魇术破了。”银魂魇术是一种古老的催眠术,通过施法者的眼睛,引导被施法着进入幻境,勾起他们心底最害怕面对的记忆或者情景,从而使人癫狂,不能自控,直至最后体力心力衰竭而死。
今日李婆婆前脚释放,张瓶子后脚推着他的小货车便来了,将货车放在一边,先是绕着李婆婆家紧闭的大门好几圈,在门口骂骂咧咧的,后来又跑去鼓动二狗夫妇找上门出口气。二狗夫妇性格懦弱,唉声叹气了半日,也不敢出去叫骂。张瓶子恨得不行,又转身去了浆洗店赵婆婆家。
李婆婆猛窜上去,一把钳住了她的衣领,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原来你就是那个贱人!你搔首弄姿勾引我相公,我都知道,你缠着我相公让他休了我娶你,我也知道。可你……为何要杀了我的阿宝!”
公蛎不出门倒不是完全因为玲珑或者珠儿,而确实是没钱了。偶尔朝胖头讨要个三核桃俩枣的,只够在街口买个鸡腿吃,好在毕岸在家,家里伙食不错,又常有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小媳妇过来帮衬生意,倒也没那么无聊。
接着放下公蛎房间的门帘,他二人躲在门后,让胖头躲在外面窗下。公蛎觉得此安排甚不合理,忍不住道:“张瓶子有这么笨吗?明明知道我们几个都在家,岂非送死?”又道:“今晚留着门,你把大门都拴死了,人家怎么进来?”
二狗媳妇被吓唬住了,不敢再说。毕岸道:“过了今日,王宝便可回家了。”
公蛎站在她左侧,而衣柜和床却在她右侧的那端。公蛎想也不想,抬脚从她前面走过。
公蛎蹭地缩回了手,不满地回了一句:“不装会死啊?能不能好好说话?”
公蛎道:“你继续说。”
毕岸神色凝重,微微点了点头。
李婆婆没有反驳,两人共同陷入了回忆。
珠儿摇摇头,道:“没有了。从那以后,我便留意观察王宝,但他就是个顽劣调皮的孩子,再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第二天,他发了眼疾,总也治不好。或者是个巧合罢,可我总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他那晚说‘不要扎我的眼睛’的话。”她歉然一笑,道:“这个事情过于玄乎,我本来没想着要告诉你的,只是今天聊得深了,想起这档子事儿。”
玲珑回头看了公蛎一眼,亮晶晶的黑眼睛含着一点笑意,看得公蛎不由心跳加速。
毕岸微笑道:“婆婆谦虚了。您性子和善懂礼数,敦厚坊都是有名的。”
赵婆婆嗔道:“我勾引玩弄一番便罢了,谁说我见一个杀一个的?至于我撤了魇术之后身体能否恢复,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方桌晃动了一下,用力的这头被搬起半尺高,另一头纹丝不动。公蛎力气不济,只好慢慢放手,免得将桌腿儿弄坏。
公蛎刚想说话,王宝脸颊忽然突突地跳动了几下,接着开始扭曲,嘴巴朝两边裂开,露出针一样尖细的四颗獠牙,俨然放大版的银蚕口器。公蛎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哇叫道:“鬼啊鬼啊!”
公蛎装作随口问道:“你都做什么梦了?”
听人议论,说是刚李婆婆一反常态,给了他一块糕儿吃,吃完不久便成了这个模样。所以大家都怀疑是李婆婆在糕儿上动了什么手脚,故意要害死王宝。
赵婆婆坦然道:“这是亡夫的遗物,怕磕了碰了,所以套了个木环。王宝喜欢,非要拿了玩,只好借他玩几天。”
公蛎比划了一下,丧气道:“算了,你这个猪头。”
毕岸拂开他的手,淡淡道:“你昨晚梦游,自己把它打碎了。”
汪三财从账簿上面抬起头来:“龙掌柜是要出去?不出去的话就回屋躺着吧。你这样转来转去,晃得我头晕。”
公蛎眼睛四处躲避,忽见身后墙上挂着一件旧蓑衣,赶忙扯下来将她的身体盖住。
赵婆婆满脸的不甘心:“当年在村里,所有的青年男子都喜欢我,我又文静又乖巧,长得又甜美,想要哪个男孩子,只要我眨眨眼,流几滴泪,他们便心甘情愿地为我效劳。可是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李宏一个。从我见他第一面就被他那种略带忧郁的气质吸引了……”
小乞丐冲到络腮男子处,竟然又去抱他的腿、扯他的荷包。
公蛎喜滋滋道:“胡说八道,我跟你说,你娶媳妇的钱,可都在这里了呢。”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解开了包袱,顿时愣住了。
毕岸继续道:“所以这些窨谶鼓,当年只完成了其中的少量步骤。八个窨谶鼓,只有七个用了人皮,被伪装在木鼓里的那个用的是普通的羊皮。如此一来,功效大打折扣,只能作为剥卦的一个辅助,而不能单独作为法器使用。”
公蛎摔开毕岸,怒目而视。但未等他开口,毕岸轻描淡写道:“我房间里还存了一对双蝶玉佩,一件白玉头冠,还有一匹重丝织花宝蓝蜀锦。这些东西我用不上,送你了吧。”
赵婆婆收回目光,嫣然一笑道:“小子,放尊重些,禁婆银姬,就是我。”又朝毕岸笑道:“你还是叫我银姬好了。每日赵婆婆、赵婆婆的,叫得人家都老了。”
公蛎忙搀扶她进来,安抚道:“李婆婆不要急,坐下再说。”拉了凳子按她坐下。
银姬道:“多是信件形式,送信的方式也不一而足,或信鸽传书,或不相识的人送来,甚至有时一觉醒来,会发现床头有一封画着骷髅的信。至于任务,通常都是……”她咬着嘴唇,道:“采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