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岸盯着他的眼睛,道:“找到法门,破了它的阵法。”起身行至门口,又回头轻笑道:“集齐八个,大明宫哦。”
阿隼回到自己躲藏的地方,毕岸则躲在了院子对面的松树上,公蛎忙跟着爬上旁边一个树杈。
公蛎手足无措地看着这群癫狂的人类。
银骷髅哼了一声。精壮男子低声喝道:“怎么是三个?”一个马脸大汉谄笑道:“我们原以为罗家丫头不错,没想到碰上个更好的,不过不是双胞胎,我们顺便给带过来,给您选选看。”
毕岸道:“价值千金。”
旁边马脸汉子吓得连忙摆手:“龙爷,我真什么也没说,这小丫头鬼灵精,可能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李婆婆刚才用尽了力气,如今松了劲儿,瘫软在椅子上,喘得像个漏气的破风箱,鹤发鸡皮,老态尽显。
小妖牵着空气走到公蛎的窗前,忽然收住脚步,并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屋内的漆黑一片。
搜查上房的高阳出来了,满脸失望,回毕岸道:“没有异常发现。”
公蛎咬紧牙关,尾巴圈起一个尖尖的石块,朝石台正中投掷了过去。
胖头死命往后退。公蛎揪着他的衣领:“要是烧伤了跟你没关系!”
一条大黄狗站在街口,看到胖头出来,摇了摇尾巴,一溜烟儿地跑了。胖头跟着走过街口,绕过大柳树,在木匠家门口站定,隐约听到虎妞大着嗓子同她爹讲话,转身躲到了门前涧河的小石桥的石墩下。
公蛎朝对面看去。
直到下午,小妖仍然昏睡不醒。公蛎瞧着她的状态,分明还在梦中,一会儿流泪一会儿微笑,只是没有再四处走动。并且无论怎么摇晃,她对梦境外的现实世界皆毫无反应。小花急得直哭,找了毕岸过来看,毕岸却道“无妨”。
她的眼神和身上传递出痛苦和恐惧,让公蛎十分不适。偏偏她又不发出任何响声,像个胆怯的白影子。
公蛎惊愕地看向小水蛇。恍惚间,他突然想起,那条小水蛇,正是自己!
七号捂住了耳朵。
公蛎对巫琇的品位有些不屑,随口道:“看人家暗香馆的绿篱,打理得才叫漂亮。院子里种荆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银骷髅似乎觉得很满意,回头道:“叫老丁。”精壮男子如释重负,忙退回山洞。接着一个又矮又壮的男子弓着腰走了出来,仍然戴着面具,手里恭恭敬敬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搭着红布,默然立在一旁。
几个孩子的头皮已经被割开,老丁正在把手放在油锅的上方,感知温度。
小花憨笑道:“已经叫郎中看过了,说并无大碍,开了些安神的药。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毕岸在轮廓上摩挲着,缓缓道:“此人身材不高,背部微驼。右上臂及背部有几处大的脓血血痂,似乎皮肤溃烂。”
公蛎好歹是个掌柜,原不必非要人家一个破旧的玩具,只是这涉及小妖梦游的根源,只好回礼道:“多谢老叔。”
看来这便是这对父女惯常的相处之道,虎妞是吃准了老木匠疼她。
公蛎吃了一惊,忘记躲藏,探头朝屋内望去。
这些特征,全部与吴三相吻合。
公蛎兴奋得几乎忘了巫琇之事了,将小鼓兜在衣襟里,正色道:“这个虽然是你找的,但是我挖出来的。好歹你得给我分一半。”
万分危急之时,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鸣叫,公蛎腾空而起——一只鹰抓住了他。
胖头小声道:“我是……怕人说你的闲话。”
小花在同小妖说晚上一起睡,若是小妖晚上有事,就用力掐她、叫醒她。
毕岸伸手在门后的墙壁上摸了一把,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忽然脸色大变,夺过公蛎手中的火把,朝着墙壁燎去。
公蛎心不在焉答道:“活那么久做什么?你认识的人、熟悉的人一个个都死了,光自己活着,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没人分享,多没意思。”
毕岸微微笑道:“没事了。”
毕岸“哦”了一声,慢慢地将手摸进衣袖。公蛎将上半身挤进门里,转了一圈脑袋,道:“真没其他的了。”一低头,却见大门后一侧放着个圆滚滚的石碾子,“哟,这里还有个石碾子。”
公蛎忽然暴怒起来。石台本是靠山而建,公蛎一个箭步窜上后面的山壁,疯狂地卷起石头一个接一个往下砸去,到了最后,直接拿尾巴横扫,轰隆隆一声响,倾斜而下的石块裹着草木泥土滑了下去,瞬间将石台掩盖了大半。
刀落下去,不深不浅,刚好划开表皮又不深及肌肉,一些细碎的血珠渗出来,形成淡淡一条红线。
不用说,胖头又去找虎妞。公蛎正蹑手蹑脚准备上去吓唬他一下,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倒退着过来,刚好撞在公蛎怀里。
胖头担心道:“要不要现在去请个郎中来?我看她冻得很。”
公蛎的眼神转了一圈,自然而然地落在那个破旧的小木鼓上,走过去从堆满刨花的木屑中捡起,道:“这个小鼓不错。多少钱?”
小妖依旧摇摇晃晃地走着,不紧不慢。公蛎不确定她是否梦醒,只好在她身后悄悄地跟着。
公蛎心里咯噔了下。看来小妖梦游不止一次,连李婆婆都知道。
毕岸悠然道:“好,你不想管小妖的梦游也无所谓,反正你一向都是这么自私胆小的人。不过窨谶鼓只要破了它的法门,还是寻常的精致小鼓,若能集齐全套么,价值连城不敢说,在洛阳可以买下除了大明宫之外的任何一所大宅子。”
毕岸道:“不是。”
公蛎对伏羲八卦并非一窍不通,可是这两次来,次次都是晚上,而且惊惧异常,心思根本就没往卦象上联想。如今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公蛎问道:“他之前可是吃了什么东西,见过什么人?”
毕岸又看了他一眼,道:“是。”
梦要醒了,梦要醒了。公蛎嘴里恋恋不舍地念叨着,已经做好准备要摸到软软暖暖的被子,看到已经即将燃尽的灯头了。
亥时更鼓敲响,公蛎同毕岸换了衣服,一起去勘验现场。走到街口,却见胖头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棵槐树后,正探头往对面街道观望。
公蛎心神不宁,他的左手插在怀里捏着那根簪子,目光散漫地打量着前面展示的小件家具,敷衍道:“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家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茶馆。小妖正躲在门后提心吊胆,唯恐将李婆婆气出什么好歹来,看到公蛎就做出一个探询的表情。公蛎朝她一挤眼,表示没事,接着小声问毕岸:“你说李婆婆说的那个事儿,是真的还是她自己臆想的?”
公蛎定睛一看,门后哪里有什么石碾子,只有一个脏兮兮的烂鼓,油漆早已脱落得难以分辨,鼓面被刺穿,裸|露出已经老化的鼓身来。
银骷髅愣了下,僵硬地俯下身子,在她胳膊上吹了一下。她跳了起来,笑道:“不疼啦。”
大黄忽然弓起了腰,对着草丛发出低低的吼声。虎妞拍了拍它:“大黄乖,坐下。”
小妖闭着眼睛,梦呓一般道:“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