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呆呆地看着柳大。柳大似乎觉得珠儿的样子很好玩,提醒道:“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娘坚持要搬回来的?”
公蛎看着他那张看似老实木讷的脸,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水,小声骂道:“畜生!”
杨珠儿的背影僵在街口。公蛎觉得他们有些过了,支吾道:“小女孩吗,还没定性……”朝胖头使了一个颜色,两人装作去买菜,远远地跟着杨珠儿。
阿隼咳了一声,公蛎慌忙改口:“认识很多衙门的兄弟,连县太爷都高看他一眼呢。”
仓库浓重的木料味道呛得公蛎鼻子发痒,却压不住杨珠儿身上的那股清澈的丁香花味儿,公蛎恍然有种错觉,觉得她就是自己一直惦记的丁香花女孩。
杨珠儿打断道:“说了等于没说。行,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明天再来。”
珠儿坐在绣架前,背部紧贴着墙壁,冷冷的眼神中显出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绣架对面站着一个裹着灰色斗篷的男人,脸隐藏在灯光的阴影处,道:“你什么时候搬回去住?”
一场绵绵的秋雨,赶走了秋老虎,天气一下子凉爽了起来。公蛎如今虽然不用冬眠,但一旦天凉,便觉得懒懒的,不太想动。
柳大神色自若,一拍脑袋道:“对了,我昨晚去万家酒庄结账,回来时已经宵禁,就没敢再出去。”
公蛎捧着肚皮,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李婆婆磕着瓜子斜靠在门框上,嘴巴撇得几乎到了耳朵;酒馆的鳏夫柳大摸着下巴,一边皱眉摇头,一边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笑;连小妖和小花都从流云飞渡里探出头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唯独她的母亲高氏,低着头慌忙闪进了铺子里,再也没出来。
有了阿隼出马,一切极其顺利。阿隼不用说话,只是往旁边一站,便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加上公蛎巧舌如簧,最擅长狐假虎威,这出戏演得极好。
柳大欲言又止,嘿嘿地笑。公蛎捅了他一拳:“还兄弟呢。快点告诉我。”
柳大道:“一个月了,我看你天天往忘尘阁中跑。听说毕掌柜认你做了干妹妹了?”珠儿不答。柳大淫笑着道:“说来听听,睡上了没?”
公蛎恍然大悟,啼笑皆非道:“你这是想要虚张声势,给你娘壮胆?”
公蛎盯着他的脸,道:“她一个人住在外面,你这个当爹的就不担心?也不去找找?”
公蛎怒道:“那你还出去这么久?”
胖头朝屋里努努嘴巴,小声道:“老大,刚才……”
毕岸瞬间冷了脸,道:“随便。”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说话的时候不要挤眉弄眼,影响形象。你的形象本来就够差了。”转身走了。
柳大砸吧着嘴道:“你娘这样就不对了。通奸么,你情我愿的事儿,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样子算什么?真是越老越不地道了。”
胖头听得莫名其妙,追问道:“什么天意?”
没几天,关于杨珠儿的谣言满天飞,什么做了暗娼,十两银子包夜,连堕胎之类的话都传了出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少年道:“我给你送些活计。”
关于张发的事情,公蛎未再过问。尽管公蛎不关注刑律,也知道张发这次不可能无罪释放,与其听了心里难受不如不去打听。
李婆婆也笑道:“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哪像你,说出来的都粗俗不堪。”三人都笑起来。
珠儿道:“你放着吧,什么时候要?”
高氏脸色通红,默默无言。
杨珠儿恶狠狠地从嘴角蹦出一个字来:“滚!”
公蛎看着他的脸,道:“我来找你了,结果你不在。”
公蛎越发觉得他面目可憎,强忍着厌恶问道:“珠儿这些天回来了吗?”
毕岸一见她便头大,没了往日的淡定,扭脸看向一边。胖头傻头傻脑问道:“考虑什么?”
啪一声,杨鼓手中的酒碗掉在了地上。只见他慌里慌张,不知是哭还是笑,捡起缺了半边的碗,逃一样去了后堂,再也没有出来。
胖头见毕岸脸显厌烦之色,忙过来拉她:“小姑奶奶,你这是搭错了哪根筋?”
杨珠儿看到他的眼神,一扬脖子,挑衅道:“掌柜的在不?”
送走一批客人,公蛎沏了一壶茶,热情地给珠儿斟了一杯,道:“过来歇歇。”
柳大关切道:“龙兄弟怎么了,脸色不大好?”
柳大又道:“与其在这里气愤,不如我们帮帮珠儿。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本性不坏,可不能让她就这么堕落下去。”
胖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公蛎心情不好,便更加殷勤,伺候公蛎吃了饭,道:“我扶您去对面酒馆做着?”
阿隼是洛阳县尉之事,这条街并无人知道。一是阿隼早出晚归,从不在家,二是他只要回来便是一身小厮装扮,性格沉闷,从不多言,街坊们了解不多。
胖头受到公蛎眼神鼓励,小声道:“珠儿,你干嘛整天打扮成这样?”
幸亏刚才已经交代过胖头,千万不要说他已经回来。
公蛎厌恶地看着他。杨鼓更加不自在起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眨巴着不知道看向何处。
胖头听到说话声,忙走出来,一见杨珠儿,愣了一下,道:“你这眼窝咋的啦?被人打了?”他长期守在店里,同杨珠儿打过几次交道,相对熟悉些。
空气重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公蛎觉得很奇怪。
公蛎不满道:“居家过日子,要气势做什么?”
公蛎道:“怎么帮?”
只听珠儿道:“你怎么又来了?”
杨珠儿瞪着他,眼神冷如小刀一般。柳大道:“你以为逃了出来,再攀上毕岸那个高枝儿,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他伸出强壮有力的大手,在珠儿面前一张一合:“你那个小朋友也真够小气的,找这么个破地方给你住。我抽空儿去找找他,和他理论理论。哪有想玩女人还不想花钱的道理?”
三人坐了片刻,阿隼有事先走了,胖头回去招呼铺子,杨家只剩下公蛎和柳大。
这声音公蛎相当熟悉,他们俩一起去喝花酒时,柳大就爱这么笑,公蛎曾嘲笑过他的这种笑声“淫|荡得天下无敌”。
靠着门框招揽客人的李婆婆,用力地将一颗瓜子皮吐到杨家门口,冷笑道:“柳大,你钱多得没地儿花,也不见接济下你李婶。整日往这家不知好歹的穷坑里填,图什么呀?”
公蛎唯恐天下不乱,故意道:“有什么牵强?我看珠儿姑娘理解没错。”
胖头劝她:“珠儿别等了,今天毕掌柜出城,估计不回来了。”
公蛎见她不肯说实话,厚着脸皮反诘道:“那你怎么没看上胖头或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