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有成怒骂道:“你又想出去鬼混了是吧?别忘了,你都定过亲了,再敢胡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从傍晚回来起,这会天都黑了,算一算,牛牛的确该饿了。可她晚上没做面食,牛牛还不到一周岁,晚上最好还是吃面食,比较容易消化。想到此处,麦芽便对小二道:“你帮我去向林三伯买碗馄饨回来,让他别放葱花,只要清汤下,就成了,喏,这是钱。”
那老伯斜着眼睛,淡淡看着他,表情说不出的高傲,“你让其他人马上撤走,不就能住下了吗?我们出双倍的价钱,包下你这客栈,还不成吗?”他说话声音尖细,李元青未必听的出来,可麦芽是谁啊,前世穿过来的,哪能听不出这人是太监呢!
此时,小二可能是意识来人身份不凡,拱手讨好的笑道:“老伯,我家掌柜为人耿直,说的话可能冲了些,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可是这话糙,理却不糙,咱家客栈的确是住不下了,再说了,这大晚上的,要是把客人都赶出去,那我们还不得被人骂死,以后这生意还咋做,你说是不?”
“闭嘴!”林翠觉着光骂不过瘾,硬是凑过去,在他头上敲了两下。
麦芽及时走过来,拉住他们二人,低头又在李元青耳朵说了什么。李元青刚刚还是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转眼间,又恢复如初的模样。
李元青把碗搁到麦芽手里,急着站起来,“我去前面看看,李远,你也一起去。”他深知,来的人一定不是凡角,不是大官,就是有背景之人。
冬冬在林翠怀里睡着了,林翠便把他从后背放下来,转而抱在怀里,一只手托着孩子,一只手拿筷吃饭。李远见她吃饭费劲,便小声的道:“还是我来抱吧,他现在睡着了,只要轻点,应该觉察不出来。”
见他跑没影了,麦芽淡淡一笑,也没再说啥。
李元青端着小碗,回头看着她俩,笑道:“你俩可别喝醉了,这两个小东西,晚上我们可搞不定。”
李元青只要看见麦芽的笑,就觉着很高兴了,胖些瘦些,在他看来都不重要,只要娘子不嫌弃就好了。
面对宏有成的努火,宏宝却是熟视无睹,满不以为意的道:“谁跟她定亲,爹,没有的来,你可别胡说,我跟谁定亲,都不会跟那只母老虎,就是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娶她!”
小二抹了把脸上的汗,暗自祈祷,“老天保佑,这些人可千万别来找咱们的后账。”
李元青站在那,正跟一个老仆模样的人商谈,小二跟李远也站在一边。夜里寂静,李元青的声音传的也很远,麦芽听的是清清楚楚。
有好几个客人吵着不愿离开,这大晚上的,他们根本无处可去。宏有成可不管,他只要有生意可做,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命伙计,就是拖也得把这些客人拖走。而且还不能从前门走,防止跟那们贵客迎面碰上,都是走的后门,被扔在了后巷。
林虎端着饭碗,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厨房门口,大黑就在他脚边,不光他馋肉,大黑也馋的紧。可是这肉是舍不得给它吃的,林虎便从碗底拨了些带油的米饭,拨在它脚边,让它也沾沾荤腥。
林虎把碗搁在锅台上,一抹嘴巴,道:“那我去送菜了。”
兄弟姐妹之间,便是如此,不管再怎么打,再怎么闹,一转身就又和好了。都是一个娘生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别看这会凶的要死,该心疼的时候,还是得心疼。有什么比亲人更亲的。
喂完了牛牛,林虎正在给他擦嘴,忽然他想到,在四方货栈里头,听黄大全跟另外一个老板在谈心,说什么宫里有位大人物,出来民间微服私访了,之类的话。他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可是联想到客栈里突然来了大人物,他有些吃不准。
按着宏有成的想像,这坐在轿中的人,即使没有仙人之姿,也是个雍容华贵的世家公子。不说别的,光是这声音就十分的吸引人。可当轿帘门掀开时,首先露出来的圆滚滚的大脑袋,以及头顶上寥寥无几的毛发时,宏有成脸色就跟吞了个苍蝇似的,别提有多难看了。
等到看不见他们的影子,宏有成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他不是紧张的,更不是被他们吓的,只因这些人气势,非同一般,有些人的气势是与生俱来,天生的王者。
马车里不再有声音传出来,直到临近宏记客栈门口时,马车里的人,才慢悠悠的对阿福说了句,“别沾了灰尘。”
听她这话,李元青当然不乐意,娘子嫌自己胖,这还了得,“娘子,要不我今晚少吃些,以后肉也不吃了,多吃蔬菜就好。”
麦芽早把给牛牛喂馄饨的事,交给李元青了。她拿了些果子酒,又拿了两个杯子,“也该让他俩受会罪,轮也该轮到他们了,咱俩喝些果子酒,解解乏。”水果酒特有的清香,从酒杯里散发出来。
李远这辈子可能都没做过如此轻的动作,连一点震动都不敢有,完全是把动作放慢了一百倍。费了好半天劲,才算把冬冬移到他怀里。林翠长出一口气,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哎哟,带大一个小娃真不容易,真不想再要一个了,受罪死了。”
林翠也很久没喝过酒了,怀孕不能喝,喂奶期间也不能喝。最近,奶忽然少了,不够冬冬吃了,虽然冬冬还不到断奶的年纪,但既然没有了,她也不想胡乱大补一通,逼出奶来。便让李远从牲畜市场,买了只健康的母羊回来,每天挤些奶,给冬冬喝。那只母羊产奶挺多的,麦芽刚刚回来就瞧见母羊栓在后院,她正准备晚上也弄些羊奶能牛牛喝。
陈福闻言浑身一震,额头冷汗直滴,“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已经派人找了这县城中另一家酒楼,已经先派人将原先的住客都清走了,主子用的东西,咱们都随身带着,无需用他们的,只是怕他们扰了主子的清静,所以才让他们清空了客栈。”
看他们三人走的匆忙,搞的麦芽也紧张起来。正巧,林虎送完菜回来,她便把牛牛交给林虎看着,一个人去了前院。可是肚子还空着,只得在匆忙之下,摸了个中午剩的馍馍,烧饭的时候,在锅里沏热了,又在馍馍中间夹了些菜,边走边吃。
麦芽把厨房稍稍整理下,剩下的菜,放在大锅里温着,想着他们也不知啥时能过来吃饭。走到厨房门口时,又看见大黑摇着尾巴看她。先前林虎拨的那点饭菜根本不够它吃。麦芽摸摸大黑的头,笑着道:“等着,马上去给你弄个肉汤拌饭。”
见他要溜,胡柳儿急了,抬手便要将横在自己面前的大刀扒拉掉。
麦芽为他的话忍俊不禁,“这事晚上再跟你细说,你呀,该吃还得吃,还有好些活等着干呢!”
宏宝站在宏有成身边,看他满面春风的把贵客迎进门,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他不像宏有成那般爱钱如命,不过他也不大懂生意,他就是觉着宏有成这样做,很容易得罪人。要知道刚刚被他们赶出去的客人当中,不乏老熟客。要是都得罪光了,他以后在庄县也不好混呢!
麦芽走到老太临面前,冲他微微一笑,道:“老伯,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靠的是信誉,凭的是口碑,若是为了一点私利,把口碑信誉砸了,岂不是自取灭亡吗?我虽然是个普通的民女,可也知道走一步,看三步的道理,我想您家主子一定是很大的官……”她说到此处时,停了下,看了眼面露得意之色的老太监,才慢慢接着,道:“既然是大官,必得皇上重用,既是得了皇上重用,又岂能恣意妄为,坏了皇上的名声,我想,您家主子该不是专门出来毁坏皇上,在百姓心中地位的吧?”
林翠把倒好的果子酒喝掉,便赶紧扒了几口饭,麦芽不在,她得先把孩子哄睡着,叫林虎看着,她才能忙其他的事。林虎之前在家里也带过林娟,这会再带牛牛,得心应手多了。
不光是他不敢相信,连站在他身边的宏宝,也是想当吃惊。宏宝拐了下他老爹,小声的道:“爹,我看这人不像皇亲国戚啊,倒像个脑满肠肥的商人。”
宏宝自讨了个没趣,懒得再看被人簇拥着走进店里的客人,他在琢磨着,今晚该找哪个女人快活去。青楼是不能去了,胡柳儿在青楼里埋了眼线,只要他出现在青楼的范围之内,不用一柱香的时间,胡柳儿就得着大刀杀奔过来。不去青楼也没啥,他还有很多好地方可以去。那日被胡柳儿抓去,在胡家关了几天,可把他憋坏了,好不容易求胡柳儿他娘,才得已逃脱出来。
老太监被她讲的,表情变了又变,他是想不到,一个乡野村姑,还能说出这一番大道理来。加之,她又把皇上牵扯进来,这事情便是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这可是欺君之名。麦芽在说此番话时,始终面带笑容,轻松的好似在谈论家常里短。
不过,她的野蛮,在有些人面前,注定是要吃瘪的,“再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此时临近深夜,庄县的大街上,人际寥寥。傍晚时,天气有些阴沉,倒也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可就在这一队人从同福客栈出来,往县城中心而去时,忽然刮成一阵旋风,裹着街道地上的落叶和灰尘,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林虎百感交集的看着自己的老姐,惊叹道:“为啥姐夫一走,你就变脸了,还这么凶,你也不怕让姐夫看见了,被你吓到!”
李远跟李元青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像的,两人虽然都不爱说话,大都时候都在闷头干活,可这两人的脾气却出奇的相似,该拾起自己的傲骨时,绝不含糊。
麦芽也道:“对啊,你让他爹试试看,老这么抱着,你胳膊也受不了,到了夜里,胳臂就该疼了。”
他分明是在赶人,老太监顿时不乐意了,气的脖子都粗了,翘着兰花指,直指李元青,怒不可遏的道:“你……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告诉你,只要我家主子一句话,定叫你人头落地,诛你九族!”
阿福站在宏记客栈的大堂里,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他所谓不干净的东西之后,才转回身跑到轿子前,身子弯到九十度,道:“请主子下车,厢房已经备好了。”
看着这二人的表现,老太监抬着眼睛,把麦芽打量了一遍,见着不过是穿着普通的小丫头,除了眼睛亮些,眉眼清秀些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但是,在他转开眼睛时,眼角扫到麦芽眼里的一抹灵光,这……这灵光好似挺特别。好比,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再怎么看,还是不起眼,可是它却蕴藏着世上最绿最通透的翡翠。至于要怎么看出来,就得经过千锤百炼,炼出一双火眼金睛的眼睛。面这位老太监大人,在宫里待了几十年,阅人无数,又怎会轻易看走眼呢!
“嗳,回来的时候小心些,别从后巷走,从大门回来也就是了。”麦芽把装着菜的食盒递给他。这食盒分为好几层,互相之间用隔板隔开,便不会串味。刚才她给李元青准备的饭盒也是这种,为了客栈的生意,她找人定做了好几个这样的食盒呢!
李元青愤然道:“咱们又没做错啥事,为何要怕他们,若是他们真要找茬,那也得有理才行。”
宏有成走上前,拱手笑呵呵的自报家门,“小人是宏记客栈的掌柜,不知贵客光临,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贵客莫怪。”以他的精明,能如此卑微的在客人面前问安,心里那绝对是有底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去给人拜礼恭迎。
李元青本来也不想接这单生意,不管你是多大的官,也不能不讲理嘛!想到此处,他脸色也不好看了,“对不起,本店没有半夜撵人的习惯,庄县也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客栈,从这里往前走,拐个弯,还有家更为豪华的客栈,我想,那里应该更适合各位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