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回过头来,先是一愣,接着这样说道:“哦,联防队的。不知,不知两位姑娘有何赐教?”
“刚才,你是跟着少铺主杜年庚送酒去了?”柯晓雨也不跟他啰嗦,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是啊,有这么一回事。不知,不知姑娘想知晓些什么?”
原来,这伙计的家,离此处较近。一路上,他也觉得,今夜里的事情,颇为蹊跷。别的且不说,单是以后杜掌柜问起,就很难回答。于是,他就有意落在了后面,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想着有没有应对之策?如今,这一刻,既然有联防队的人员问起,他倒是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能够有人分担一下,或是出一下主意,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了。
“好吧,你,你就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当时的情形,好好地说一下……”柯晨冰也不想再客套了。
那伙计停了一下,看看四下再没有别的行人,这才缓缓地说道:“事情,大致是这样的。杜老爷,对于酿酒,我们杜老爷,还有颇有一套的。这是十里八乡,众人皆知的事情,这也就不必掩瞒了。其实,所谓名声在外,就是外地慕名而来的酒客,也不时可见。不过呢,对于酿酒,杜老爷有自己的想法,他一向觉得,自己就是当年酿酒祖师爷杜康的后人,因此,就开始做起青史留名的美梦来了。不过,对于那些酒客来说,总还是觉得,这杜家的酒水,似乎还真的缺了点什么,包括那些寨上来的酒客……”
“就是说着外地口音的那一位?”柯晨冰忍不住插了一句。
“是啊,就是那位!”那伙计接过话,“不过,先后见到过杜老爷的,还有其他几个。久而久之,那几个人就流露出这样的意思,你这杜老爷嘛,光有想法,还是不够的。我们寨上的这些人,品酒的水平,也不至于太差。因此,只要你再加一把劲,再露出一点绝活,且不是誉满神州,就是称雄岭南,总还是办得到的。按照杜老爷的想法,寨里的那些人,本来就来自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有他们相助,销路更大,销得更远,倒也不是一句虚话。再加上杜老爷本人也有着好大喜功的一面。因此,他一方面着眼于怎样提高原有的酿酒技术。另一方面,还在祖传秘方的基础上,多次让少铺主上山,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那最为关键的一味药草……”
“找到,少铺主找到了吗?”柯晨冰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柯晨冰问出这样一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此前,她也曾上山,就是为了找到那酒曲。也就是那一次,在那山腰的刺棚边,她遇见了杜年庚。那一次,双方都各有心事,都有着提防之心,也就没能够展开来,好好地交流一番。此后的一段时间,于公于私,她都在下意识地盯着那位少铺主。而到了这个夜晚,当她目送着杜年庚被挟持而去,内心的焦急、惊惑、诧异,早就在心头掀起万丈狂澜了:这个杜年庚,他为什么会随着黑风寨里的那一伙人,走在那样的一条道上呢?
“劫持”?或许,还真是这样?
是啊,作为生意人,说话和气买卖公平什么的,这位杜少铺主,自然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甚至,早就刻在心里的了。要说这一套,换作平时,无论是大街小巷、集市圩场,确实是行得通的。只是,在那一伙盗贼面前,恐怕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吧?
不难想象,带领几个伙计出发之际,就算是他爹有所交待,他多半也会不以为然:我们走这一趟,只是为了运送酒水,只是为了多赚几个钱,只是为了做长久生意。然而,直到那伙盗贼露出了真面目,他才蓦然惊觉,这个夜晚,只怕没那么简单了。甚至,自己和这几个伙计,能不能再见到第二天的阳光,都还是一回事。
在那种时候,就需要作出抉择了。
若是以武力相抗,其实也是不太现实的。黑风寨里的这伙人,既然早有预谋,自然也就做出了一些准备。双方真要兵戎相见的话,处于下风的,肯定就是自己一方。那一伙盗贼,平时就打家劫舍的,在武力方面,自然要更胜一筹。因此,真要动手的话,这位杜少铺主很清楚,自己和这几个伙计,多半就是非死即伤的了。
再说,人家是有备而来,你和这几个伙计,从头到尾所想的,也就是如何多赚一点银两,对于如何防身,并不曾做出相应的准备。这样一来,要想全身而退,多半也是不现实的了。
不难想象,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杜年庚的心中,满是懊恼、愤怒、无奈、不甘心……然而,真要动武,却又不是时候。为此,权衡一番之后,杜年庚才作出妥协,他表示,自己可以跟着走一趟,前提条件就是,黑风寨里的人,绝对不能为难这几个伙计。
对于那一伙盗贼来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劫持杜少铺主。因此,在这件事情上,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在这件事情上,杜年庚不顾个人安危,先想着让手下的伙计脱险。这种想法和做法,还是值得肯定的。而对于这几个伙计来说,也就此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当然,作为一个随从,能够化险为夷,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相比之下,欠点人情,甚至都是小事一桩了。
当然,对于我们联防队来说,我们关注的要点,一是杜少铺主的安危,而另一方面,自然就是,要及早弄清,黑风寨劫持杜少铺主,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啊,这一伙盗贼,他们既然处心积虑那么久,为什么还愿意放这几个伙计回家呢?
自然,这并不是他们良知未泯。而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主要还在于杜少铺主,那几个伙计,也就相当于虾子,入不了他们的法眼。而且,这伙盗贼,也是自视甚高:你们这几个小伙计,我们就是放你们回去,就是让你们去报官,你们又能那我们怎样……
黑风寨一伙人的肆意妄为、胆大狂妄,又从何而来呢?
确实,到目前为止,我们联防队一方,对于他们的影踪,也说不出什么来。他们的狂妄,确实不无道理。因为,我们尚无他们的行迹,要将他们捉拿归案,更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情……
以为自己本事大,了不起,来无影去无踪的,黑风寨的这伙盗贼,也就越发自鸣得意了,他们放这几个伙计回家,其实就是在向我们发出挑衅啊!接下来,我们又该如何接招呢?
此前,我们也算有一点线索。只是,这些线索,就像虹影一般,稍纵即逝。比如说,追杀韩武韩大哥的那两个盗贼,尽管也说出了一点话语,只不过,限于我们目前的那点兵力,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办法来。到目前为止,我们主要还限于严防死守。而且,这种防守,还是较为被动的。也就是在这种情势之下,我到山上走了一趟。
到目前为止,要说收获,自然也有一点儿。只是,还没有明显的效果。在这样一个夜晚,我方还能再做点什么呢?
当务之急,自然就是要弄清楚,黑风寨里的那伙盗贼,为什么要劫持杜年庚?或许,只要弄清楚这一点,对于这个案子来说,也算是找到一个突破口了吧?可惜的是,杜年庚被劫持而去,无法再跟我们说些什么了。当然,如果遇见这个伙计,也算是不错的了。他,毕竟,也是当事人之一!这样的一条线索,无论如何,也是聊胜于无吧?
黑风寨里的那伙盗贼,他们,得意忘形,到了这种时候,倒是深怕我们不知晓了?这伙盗贼,什么时候,才会像那秋后的蚂蚱呢?这个伙计,跟随杜少铺主运送酒水的这个伙计……
皱了好一阵眉头之后,那伙计这样说道:“柯姑娘,这种事情,本来我是不便于多说的。而且,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这些做伙计的人,就能够说得清楚的。不过,如今少铺主吉祥凶险难料。作为跟他一起出行的人,有些话,就算没有铁证,我也是要说一下的了。这些话,对于我们这十里八乡的联防,还是有点意义的。因此,照我看来,那最为关键的一味酒方,应该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