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诏削大学士夏言秩,致仕。
言久以疾在告。上以皇太子服制之议,传及示言,言具疏以对,误写字号,被旨切责,引咎陈谢,乞还乡治疾。上怒其恣意放恣,令致仕去。
按:辅臣事君无过忠谨,此而一或恣肆,君能见谅者寡矣。世宗优礼辅臣,不惟赐之图书,而且编之字号,以「持」「「忠」、「秉」、「正」分给杨一情、张璁、桂萼、翟銮,至夏言宠用亦然,盖毫不可差误者也。况身为宗伯,而又素以知礼闻乎!当夫扈驾行宫,厨中失火,已斥其放矣。及其所用密奏,不遵原印,又已革其职矣。乃皇太子服制之议,正圣心悲惨之秋,而复字号误写,谓之何哉?人言嵩与言雠,世庙深信其谮,故每事仓皇,致厪上怒。噫,动无过举,则情有可原,而今皆自取之也。特死非其罪,而人或怜之云耳。忠谨之心,似不如此。
癸未,虏骤至宁武关石湖岭,山西副总兵丁漳遇敌死,守臣以闻。
九月乙未,总督尚书樊继祖疏报:「虏入大同,三次斩虏首级。」上嘉之。
兵科给事中龙遂、御史傅镇言:「山西巡按王达谓:『虏从容出关,调至延绥、大同兵并未见敌。』直隶巡按谭学谓:『虏回,未战。』同时矛盾,宜行查核。」上命纪功科道勘实回奏。
翊国公郭勋有罪系狱。
先是礼科给事中臧贤劾「郭勋逞肆凶狂,假擅威福,督理营工,占役卖放,恣为贪横。田园甲第,并吞遍于京师;水运陆输,掊克及于天下。」勋疏辨,乞罢。上优诏报之。
已而六科给事中李凤来复劾。下都察院,指实陈奏。核勘未覆,刑科给事中张允贤复劾「都察院闻命四十余日,迁延不勘,畏豪势而慢朝廷。」上曰:「郭勋等乃敢蔑视国法,送镇抚司拷讯,令勋从实陈状。」勋疏辨,上允之,命给以敕。勋私心不便,敕久不领。科道官复摘疏中有「臣奸何事?臣党何人?」又有「何必更劳赐敕」等语,显系不逊。上大怒曰:「『何必赐敕』等语,岂是臣子对君之言?殊为强悖无礼。陈鏸、 (「陈鏸」,原作「陈链」,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五三嘉靖二十年九月乙未条及明史卷一0六功臣世表二改。)王廷相扶同抗违,一并勘奏。」
于是工科给事中高时遂尽发勋奸利事,言:「南京、淮扬、临清、徐、德财赋之地,皆置私店,水陆舟车,皆悬金字牌,骚扰关津,浸渔民利。太监萧敬、魏彬等各庄田宅舍,每一区直银十数万金,辄用强占管,各官护敕、御制龙牌并所创庵寺废毁无存。复将银贷运粮军士,就将官船准折拆卖。每年领班各官到京,俱有见礼,将班军行粮赏米扣除,其恶可胜言哉!至如重犯张延龄,包藏祸心,罪在不赦。代管庄田,即此一端概可知矣。」上令究问来说。三法司论死,坐交结朋党紊乱朝政律,妻子给付功臣家为奴,追夺封爵、铁券、诰命。疏入,不下。
十月癸丑朔,纪功科道官张翔翼、张光祖奏:「山西三关,先于八月间被俺答、阿不孩深入数百里,杀掠极惨,人烟断绝。于时皇上责大同诸将不行截遏,谕总督樊继祖严加邀击。乃诸将漫不加警,俾虏得志,徜徉而去。曾未三日,而吉囊之众自平虏卫入。时继祖驻师大同左卫,诸将咸会,若能合力拒战,使虏知我有备,必引去矣。乃争相敛避,遂使虏长驱入宁武关,而兴、岚、汾、石之间再遭屠毒。计今地方伤残之惨,不啻八月,真可痛心扼腕。夫俺答之入寇也,当继祖承简命之初,仓卒调度,责效固难。乃吉囊之入寇也,正继祖阅兵大边之日,将师云集,发纵甚易,顾乃漫无筹略,纵虏入关。受命云何?节制安在?伏乞圣明亟加训饬,责以后功。」上令戴罪督兵,极力血战,以副简任初意。
按:责居总督,而势当俺答、吉囊之横,自揣不堪,荐能者以自代可也。不然,奋勇发谋,激诸将以忠义,不能一鼓而擒,亦当逐之境外,庶可以纾天子北顾之忧。夫何既不能战,又且冒功,黎民死者无限,而虏酋之首级安在?此其失机之罪,断不容逭。及张翔翼等勘实,而世庙犹令戴罪立功。呜呼,君恩厚矣,知职守何?
十二月庚辰, (「十二月庚辰」,原脱「十二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五六嘉靖二十年十二月庚辰条补。)礼科给事中章允贤劾奏蓟州总督胡守中,言:「凶犯郭勋,拘囚重拟,又并其党与而悉除之矣。至会审之时,他无一言,独谓『守中恩以雠报』,则勋得势之时,守中同恶相济,昭然甚明。闻其初结纳,拜勋为义父,家奴孙淮等亦与执袂为友,此岂在孙淮下耶?自莅任蓟州,假以修建,极被侵渔,如责报上、中、下三百六十家,虽都御史翟鹏亦以上户被征科罚,诸将领动以百千计,巧立名色,黩货无厌。抚边要略,毫未之闻,而区区来远楼之建;驭夷大体,毫不之顾,而拳拳为钦赏之乞。臣闻奉命戒行之日,擅作恩威,广行论荐,不俟批发,先以私示与荐等官,此何心也?已蒙宸断,留中不报,却复钻谋吏部,阴私鬼魅,盖不可测矣。疏入,诏逮至。
会讯,言:「守中本以反覆小人、贪残赃吏,虚张虏势,假称犒赏,冒废帑银巨万,罪已不赦。至修建来远楼,砍伐潮河川一带林木,自撤藩篱,置之极典,尚有余辜,依例论斩枭示。」上命监候处决。
按:北寇猖炽,专命总督,则虽才望素隆者犹恐不堪也。于时郭勋用事,乃以义子胡守中往。夫守中阿附权势,名节扫地,岂堪大任?黩货擅威,已失军民之心矣。来远一楼,何足耀虏?而斫伐林木,使虏得以长驱,通天之罪,尚忍言哉!以此知郭勋者,市私恩而忘国计;胡守中者,堕边防而蔑远猷。典刑之极,又复何辞哉?
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四月丁丑, (「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四月丁丑」,原脱「四月丁丑」,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0嘉靖二十一年四月丁丑条补。)掌都察院事毛伯温申明宪纲:一禁酷刑;二慎举劾, (「二慎举劾」,「劾」原作「动」,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0嘉靖二十一年四月丁丑条改。)三革骚扰;四惩势豪;五省繁文;六明职守;七正士风;八备两造。(「备两造」,「两」原作「八」,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0嘉靖二十一年四月丁丑条改。)上曰:「朕念苍生不得其所,只因有司贪酷肆行,善恶无所惩劝。又因巡按御史不能振扬风纪,举劾失实。御史臧否不明,却由都察院不严考核,吏部不公黜陟,该科不行举正,失朝廷设官初意,国家何赖焉?览奏,具见振举纲维,切中时弊,朕心喜悦,所陈悉允行。」
五月辛巳,两广巡抚蔡经、安远侯柳珣剿平琼州黎贼。上嘉其功,加珣少保,升经兵部尚书,镇守如故。余各升赏有差。
丁酉,礼部左侍郎孙承恩上言:「迩者盛夏炎郁散为疫疠,都城内外之民僵仆相继。乞命太医院及顺天府惠民药局,依按方术预备药饵,庶阽危之人得以有济。」上从之。
戊戌,初,上以久旱,躬祷雨于大索殿。(「躬祷雨于大索殿」,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一嘉靖二十一年五月戊戌条作「太素殿」。)至是雨数日乃止。上喜甚,群臣表贺,并优诏答之。
戊申,兵科给事中胡宾上言宽恤备操官军事,言「迩年备操官军,甚有全卫不行赴操者,兵部欲严督挨拿及追完拖欠工价。盖愚以为远方军士千里裹粮而来,往往糊口之谋朝不计夕,虽使曲加宽恤,尚恐有逃亡失所之忧,况重以贪残者为之豺虎哉!大约管工等官,奸诡计诈,各该官军拨工着役之日,百计凌虐,利其一逃。及其既逃,因而抑勒见在管队、写字官等,揭债补工,阴肆侵渔。兼之无知官军,乘时射利,暗交在工军户,一概指称揭陪包揽,一以指十,百以指千,诬累逃者,而规取嬴利。小则扣除食粮,大则变鬻田产,一遇领班之役,进退失措,逃避田野。今议者不察其情,欲一切以法从事。伏望皇上禁约管工官,务要备加优恤。如有仍前凌虐支调在逃者,照逼累新军在逃事例究问。其未到官军,止许坐名送部,行文原管官司问罪补役。若 追补,亦只追完解部,庶几有裨兵政万分之一。」
按:优恤军士者,兵科之责也。猝遇饥荒,坐视沟壑,漫追逃补,不究原由,当时怨嗟而无诉者不知几十万矣!两读胡宾之疏,欲将通仓粳米减价发粜,量减十分之三。至于惩管工官之凌虐,追补役者之解部,处置得宜,而幽隐悉达。仁哉,给事见诸言表矣。
七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革大学士夏言职,闲住。
庚戌,礼部右侍郎吕楠卒。
楠,高陵人。正德初,逆瑾窃柄,楠疏请上御经筵,亲政事,以潜消祸乱。瑾衔之。乞养病,归。瑾诛,以荐起用。入朝,上劝学疏。值干清宫灾,应诏陈言六事,不报。复引疾归。上御极,诏复馆职。甲申,奉旨修省。上疏以十有三事自劾,言什切直。上怒,下诏狱拷讯,谪解州判官。旋升国子监祭酒,首正监规,上疏申明五事。寻转今官。值奉天殿灾,自陈乞休,诏许之。至是卒,后追谥文简。
按:楠,性颖敏诚确。自垂髫时,辄有志圣贤之道,危坐读书,虽祁寒盛暑不辍。为翰林修撰,逆瑾以同乡欲引附己,啖以入阁,楠绝不与往来。瑾诛,事武宗,以疏谏不合引疾。逮事世宗,又以疏谏不行乞休,真忠亮之臣也。致仕居家四年卒。所学醇正,不以王守仁为是、陈献章为高。其曰:「所谓格物者,随时随处格,如伏羲亦尝观鸟兽之文。但远取诸物,必近取诸身,若离却己身,格做甚。」至与献章论乐,以为如今人言乐,只在推开事去为乐,其流之弊,便是晋人竹林之风。则志端识正,真可为世标矣!今读其奏稿及文集等书,其人可概见哉!
甲寅,南京刑部尚书周伦卒, (「南京刑部尚书周伦卒」,原脱「卒」,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四嘉靖二十一年七月甲寅条补。)谥康僖。
延绥巡抚万潮奏:「降者言:『虏不独寇山西,直欲趋芦沟桥,以窥京师。』」上命「宣、蓟兵马除赴援别镇外,余即整备以待。 」
乙卯,兵部言:「虏在山西,势甚猖獗。各镇守、巡官军,因无总制,未免各分彼此。乞会同推举忠诚有将略者」。(「乞会同推举忠诚有将略者」,原脱「略者」,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四嘉靖二十一年七月乙卯条补。)上命原总督宣、大翟鹏复任。
戊午,边报日至,御史焦琏欲建外城如南京,上命速议。兵科给事中刘养直以为「宜建于无事之时,不宜筑于有事之日。且庙工方兴,材木未备,若并力筑城,恐官民俱匮」。上诏「庙工完日举行」。
丁卯,户科给事中刘绘奏:「顷者北虏南侵,陛下敕翟鹏往督军务。臣以为虏遁而总督辄罢,虏至而总督增设,事出仓猝,机不素定,非所以专责成而图茂功也。今虏息养精坚,及今不图,必为腹心患。今之谭边事者谓:『我兵宜守,不可与战。』致使各边将士颇无斗志,总督诸臣散守要害,名曰清野,实则避锋;名曰守险,实则自卫。臣闻虏入寇,且号称数十万,联队而行,结营而止,彼固以整入也。我军虽调集三关,然狼顾自守,即参、游所统,亦无逾二、三千人。兵法曰:『心疑者壮,力分者弱。』虏得逞志,职此故也。臣请专任翟鹏,凡军马钱粮,悉得便宜从事。内阁大臣协济于内,即驰檄宣、大、山西,尽发官兵约十七八万,三路毕举。预选步兵,措置巨梃、长枪、火器,总戍雁门关外,相机决战,不计伤损。并令各边即中贮积军需,督申示军法,遣科道官各一员随军纪功。仍敕京营预简精兵一二万、裨将数员,以待接济。紫荆关、保定、河间等处,各整所部,以候调发。王师四应,主客之势成,臣谓虏可计日擒也。」
兵部谓:「绘言甚壮,宜允所请。」上是之。诏鹏「先发后闻。纪功科道官,其仿古监军之制,简廉能任事者往」。
按:国家承平,军不知战,闻者心惨股栗,而又无任事之总督、监军之科道,其何以冀全胜乎?以故议守之外,别无他谋。今者虏之入寇,不独患在山西,而且逼近京邑,欲据通仓以扼临清粮运。且泄泄焉欲为外城之建,不闻以战为言,吾恐虏不大挫则边尘岂能遽息?今以翟鹏总督三路出兵,兼之以军需之积贮,京营之接济,岂不可以横行匈奴乎?刘绘之疏,读之令人生气,宜世庙重诿于鹏,而震数十年之懦也。
戊辰, (「戊辰」,原作「戊寅」。按是月干支无戊寅,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四嘉靖二十一年七月戊辰条改。)兵部尚书张瓒言:「简命翟鹏,可谓得人。第我兵积怯,非大破常格,严示诛赏,无以激励士心。」上以为然。令「擒斩俺答、阿不孩者,赏千金,不次升拜。其次酋首,三百金,升三级。临阵退缩者,自都指挥以下,径自斩首;总兵以下,先具死状,戴罪杀贼。」
八月己卯,户科给事中刘绘劾「山西巡抚刘臬,纳贿奸党,一筹莫展,冒破帑银,修筑边墙,且掩败称功,专肆欺罔;宣府巡抚楚书,沉酣高卧,将士离心,久握重兵,边备日弛。俱不职,宜罢。」因荐知府聂豹、参政王仪,于敖其才,可当一面。
吏部议:「刘臬失事重大,不容辞责,应革职听勘。楚书才乏振扬,亦无亡失,应回籍听调。」得旨如拟。
庚辰,起原任巡抚赵锦于大同,李珏于山西,王仪于宣府,任维贤于延绥。已而维贤又为兵科给事中冯良知所劾。自是更调纷纷,而边臣益务为欺蔽以避罪矣。
辛巳,礼部尚书严嵩条上边事,言:「当今急务,惟在得人。迩来将官以退缩自全为得计,而败军失律者每置不问,以故连岁效尤。周宇、张世忠之死,皆坐视无一应者,失今不治,后将何极?又闻昨者虏寇欲趋平阳,知府聂豹练兵据险,虏不敢入境。使列郡皆豹,虏岂能长驱而南哉!且豹何尝请兵乞粮?而人皆可兵,兵皆得食者,经画有方耳。」疏入,上嘉叹曰:「得人一论,尤探本穷源。廷臣宜亟察素著者以闻。」
己亥,夜,火星犯南斗第二星。
九月己酉, (「九月己酉」,原作「乙酉」。按是月干支无乙酉,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六嘉靖二十一年九月己酉条改。)宣、大总督翟鹏言:「黠虏猖獗,未遭挫衂,必乘隙复入。臣议调陕西、蓟、辽客兵八枝及宣、大主兵,兼募土著,选其骁锐者十万众,统以诸将,列为四营。候虏入时,即移兵分屯要害,每营各当一面。虏既入境,各发诱兵一枝,与虏挑战佯退,虏必分道追我,我兵遂起而夹攻之,臣当誓死临阵,决于一捷,假令虏骑充斥,必不可御。且令各营急趋关南,依墙固守,使虏不得越关而南。久之,虏无所掠,因而惰归,则我兵邀击之,丑虏固强,我兵岂尽出丑虏下哉?」上从之。
十月乙酉,郭勋死于狱。
庚寅,南京给事中王烨、御史陈绍劾奏:「大学士严嵩,贪婪狡狯,又加以鄙恶之子严世蕃,招权纳贿,煽助虐焰。置之政本,必为国祸。 」嵩因疏辨求退,上慰留不允。
丁酉,宫婢杨金英等共谋大逆, (「宫婢杨金英等共谋大逆」,原脱「等」,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七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丁酉条补。)俟上熟寝,以绳缢之。幸误为死结,谋得不谐。有张金莲者走告皇后, (「有张金莲者走告皇后」,原作「皇太后」,衍「太」,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七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丁酉条删。 )后往救护,得免。诏「不分首从,悉磔之。」
是时中外震惶,次日始知上体康豫,群心乃定。
戊戌,御史谢瑜劾奏:「郭勋、胡守中、张瓒、严嵩为圣世四凶。陛下旬月之间诛殛其二,而张瓒、严嵩二凶尚存,何不投之流之,以全尧、舜之功!」嵩上疏乞罢,上报以「中伤之计,所辞不允。」
丙午, (「丙午」,原作「丙子」。按是月干支无丙子,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七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丙午条改。)兵部尚书张瓒卒。瓒屡被言官论劾,皆有显迹,上终不去,而恤典尤加隆云。
十二月戊申, (「十一月戊申」,原脱「十一月」,「戊」作「庚」,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八嘉靖二十一年十一月戊申条补、改。)以谋逆事敕谕中外。
壬申,改左都御史毛伯温为兵部尚书。上曰:「卿总司宪纲,久着才望,兼以南北征伐,谙总兵务,故特以本兵任卿。」伯温曰:「振举戎政,必先精选将领,抚绥士卒。迩年将官往往剥取军需以通贿赂,士穷且怨,驱之御敌,宜其敝矣。臣请各官无蹈前弊,一切军需悉以给军,则将官绝营求之弊而政本清,军士裕衣食之资而士气倍。戎政急务,莫先于此。」上纳其言。
十二月庚辰,兵部尚书毛伯温奏:「职方司郎中杨博,才识通敏,晓畅军情,向随辅臣翟銮巡历九边,备知夷状。今年资已深,例宜迁转。乞敕吏部,仍留供职,积有劳勩,不次殊擢。」上从之。
丁酉,南京给事中王烨言:「虏患绎骚, (「虏患绎骚」,「绎」原作「驿」,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九嘉靖二十一年十二月丁酉条改。)边储空乏,欲为久远之计,先宽屯田之征。凡沿边地有能佃种者,悉与为业,永不起科,贫者量给牛种。(「贫者量给牛种」,「量」原作「谅」,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九嘉靖二十一年十二月丁酉条改。)仍令游骑巡察,以防侵掠。」御史吴琼等请言:「各边人中盐者,皆令输粟,毋得概准折银。」上曰:「屯田、盐法,实足边至计。今屯田未可顿复,便敕督抚、巡按榜谕地方将帅军民人等,将各边堪种地土开垦成业,永不起科。」
按:屯田坏而边无子粒之收;盐法坏而边无纳粟之,久矣。况是时虏患日甚,愿耕者寡而上纳者希,一有所警,辄请之内帑、太仓,今日几百万两,明日几千万石,出之有限,而供之无穷,如之何而不内外交匮也?王烨永不起科之奏,吴琼不准折银之奏,似亦近是矣。不知田可耕种者皆为势豪所占,而其瘠薄者又无大利之可获,名曰给牛种,而给之者谁?名曰防侵掠,而防之者谁?其势必至尽废而后已矣。国初,人开垦,上纳子粒,其输甚便,而其纳甚轻,故皆乐为。今人无利而辄令输粟,吾恐招之不来矣。必先清势豪之侵占买窝者,然后责之军与焉,庶几其可行乎。
甲辰,巡视京营给事中苏旻奏议: (「巡视京营给事中苏旻奏议」,原脱「巡视」,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二六九嘉靖二十一年十二月甲辰条补。) 「京营军士尚缺二万,请召民充补,则民差无人。」兵部覆言:「今日之事,不在足兵,而在选兵,不在生财,而在节财。若所募匪人,不特无益营伍,抑且虚费钱粮。臣以为募兵之议暂且停罢,第令见在军士时加操练,汰其老弱冒替者,使在营皆可用之兵,无坐食之患,斯可耳。」上从之。
谨按:有兵百万,无益胜算。其何能为?昔李抱真泽璐步兵为诸道最,以其练之有法,故无取于多也。今京营之兵夫岂乏耶?不但不可与战,而且不可与守,一有不给,鼓噪随之。苏旻欲以民补其缺,特书生之见耳。本兵毛伯温以选兵为言,而且欲汰其老弱冒替,非谙练之素者,不能知此。吁,一欲补之,一欲汰之,所见矛盾,而利害甚悬。司马光曰:「兵贵精,不贵多。」伯温其知此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