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前諸修真之士,每不著述。如巢由、老彭之類,不勝枚舉。周 時始有太公、老子、莊、列諸書載其大義,亦皆與儒同其學,或同其教 也。蓋道、儒二者,古無所別。儒教又與道無異。 夫子訪於老氏,可 見其派之無分矣。故儒教謂道教亦可,謂出自道教亦可。上古高士與 唐、虞、三代君相,莫非同道。惟或出或處異耳!出,則成治平之功; 處,則全修養之事。並非二道也。故巢由自逸;堯、舜獨勤;太公相 周;夷、齊採蕨;孔子遊於列國;老、莊守其所居,其道一也。豈必日 出則為儒,居則為道乎?故儒教自有出、居之功,為教、養之事。 夫 子則兼之:其用魯而相、走天下而說諸侯,此出也;退而授徒,刪詩書 而訂禮樂,此居也。而出有所事,居有所為;出有其功,居有其教;出 有其德,居有其道,故為時之聖,而異乎楚狂、衛蕢之執也。
夫聖人能出、能居,且教、且養,其於道與德,皆致中極。則其所 以教人者亦同然矣!故《大學》一書,言明明德、言止至善。言修身以 外至治平;言修身以內溯格致。教之完美周備,無以加矣!故為儒者能 知明德之必明,亦必知至善之當止;能求修齊治平之功,必先立格致誠 正之本。庶乎無負於聖人之教,而不傀為儒者。
考儒教至秦後,其所傳已非聖人之全旨。如止至善用極,及格致誠 正諸義,均無實行之功,學者僅為文字解說。故其所成先失其本,而病 弊百出,世常以為詬病。此傳之者過也。軻不敏。未得為 夫子徒,而 私淑其門。幸聞真義,而獲有成。非夸也!乃實踐之事,嘗聞之 夫 子,以是義授子曾子;子曾子授諸子思子。軻得授於子思子之門。蓋 夫子之授弟子者多矣!而子曾子最為高足,其餘有成著均遜之。子曾子 所授亦如 夫子,而惟子思子最為高足,其餘亦少聞者。故《大學》傳 於子曾子;《中庸》傳於子思子。其二子之得而有成也,不忍以 夫子 所授秘之。乃為筆之書,紀其綱目焉!此《大學》、《中庸》所由作 也。
自子思子傳之門人後,軻幸而有得,而能成者,亦命載之書。即見 七篇中者。七篇雖非盡傳道之訓,而莫非孔氏之教也。昔子曾子聞一貫 之道也,門弟子尚有疑焉!而後人固無論也,而不知精義之精,即在此 乎!《大學》全書不出此,《中庸》全書亦不出此。所謂「此」者,即 「一」也! 夫子曰:「吾道一以貫之。」此「一」字,金鍼之度,可 以盡《尚書》十六字之薪傳。蓋「一貫」,即執中也、止至善也、用極 也、致中和也、誠也、至誠也,皆指此道也。其為義,言之不可盡也; 其為功,行之不可窮也。而 夫子「一」字以授子曾子;子曾子復以授 之子思子,而軻猶獲聞焉!則可知儒教之精,有非他教可及;而其所 至,有極天地括萬物而莫外。此非存養之功,涵濡之力,曷以悟此?
故後人之不達者,宜也。非親炙於師,面受其教,固不能想像而得 之也。是故子曾子曰:「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 義。」而軻以其合於一之道為言,蓋即可以知欲修此「一」者,必有所 「志」矣!夫獨處不忘存養,閒居不起妄念,而後能守此「一」,而後 能致此「一」也。巢由老莊知此不易,故輕天下而葆一身,棄名位而棲 山谷。蓋無堯舜之德,不能於萬乘之尊以持此「一」;無孔子之聖,不 能於交遊之際以存此「一」。此「志」,處者之意也。
子曾子此言,亦猶重處而輕出耳。而可知聖人不以出、處而移。雖 位至君相,足徧天下,其持之、存之,無一時失其所修,所成無異於處 士。此則儒教之正,而聖人之所能也。言儒教修養之道,以誠意正心為 主。或曰存心養性,或曰克己復禮,或曰居易俟命,皆其方也。
故儒者為學,必先立志。志者,心所思也。立志,即尚志。謂志於 道也。道不可言,而代以仁義。故曰仁義之事也。非仁無以體性道之 真;非義無以制情欲之念。皆出於此心也。心思乎仁義,則情欲以淨, 而惡念不生。克己,義也;復禮,仁也。存心,義也;養性,仁也。古 者以禮為理,即天理也,道也。見於人者謂之性,或曰命焉;見於事者 謂之理,或曰道焉。而皆同出於道者也。
故修養之事,必先制其情而節其欲;去其物而存其真。而惟心主 之,惟心能之。故曰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矣!得者,得 仁義之見於心中,而物欲不復入也。所謂存也、復也、養也、俟也、見 也、得也,皆指此也。以我所固有,非外鑠者,故曰存、日復、曰養、 曰俟、曰見、曰得也。而人之生也,與物俱生。身具五官百體,外與萬 事萬物相交,皆相引也。故曰物交物,則引之而已。
以五官百體之物,純乎生後之身、情欲之界,不得思則蔽於外物, 而莫之脫也,而克尚焉。克者,制之。《書》曰:「節性惟曰其邁。」 克亦節也。以何克之?以心克之!心合於道,則不克而自去矣。故曰: 「復」。復者,返之。《易》曰:「一陽來復。」復其始也。何以復 之?心存於性,不復而自在矣!
故以正心為本,心無邪思,其志已定;思而不亂,而不為欲累,而 能不動於物,其念乃一,是曰:「誠意」。誠之事至深!誠意其初也。 人以志而帥氣,志定則氣靜。故曰:「持其志,毋暴其氣。」氣暴則神 躁;志紛則神擾。故修養之道,必先持志而定神,約氣而存心,誠意而 復性也。約言之,主「一」而已。
是故聖人以一貫之義親授道旨,子曾子當日答應之後,復以「忠 恕」二字演其義以告門人。蓋忠者,盡己之性返於初,仁之體也;恕 者,推己之性以及人,仁之用也。而能忠恕不違者,其不復蔽於情欲已 可知矣!故忠字從「心」、從「中」;恕字從「心」、從「如」,皆主 於心,皆性之德,皆道也。
中,即一也、極也、至善也。如,即自在也、存也、不動也。而佛 經以性為真如,如如不動之語,尤可證明。如,即性道之真,非外物 也。仁義由己,故仁從人,義從我。忠恕由心,故皆從心。而「仁」與 「人」本一字,見人生之本即仁也。人生之無不仁者。仁德即性之德, 亦猶忠恕皆性之德也。性合於道而生心,故從心、從生。心為身之主, 而內秉於性,外形於情。《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人心即 形於情者;道心即秉於性者。此關須認明!然後可以修養。
蓋所謂存者、養者、復者、見者,皆指道心也,皆仁也、忠恕也。 一也、忠也、道也、性也,皆同也。所謂克者、節者、去者、約者,皆 指人心也、情也、欲也、念也、物也,皆同也。故知心之本、性之真、 道之體者,而後可以語於修養,致其誠正也。
軻聞修養之道,而後力行之,以持其志、約其氣,而使聽於道心。 行之以恒,守之以定,而漸能止、能定、能靜、能安慮而得矣!其功固 非一朝一夕也。四十而後不動心,謂不動於人心也。蓋情不害性,物不 蔽思,而能執中用極,以止於至善矣!斯即七篇中所云養氣之道,及 「盡心」、「知性」諸語也。
孔子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從心所 欲。其道至深!後人多不知之。蓋不外修養之義也。盡心而後知性。 夫子之立,即不動於物也;不惑者,即誠則明也;知命者,即知性以知 天也;耳順者,即至誠如神也;從心所欲不踰矩者,即止善而達極也。 知天命以下各事,以佛經證之,即神通智慧,超出人天之義也。聖人於 此不以言文傳人,故記者略之。子貢所謂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者也。 然以其略也,後世又無傳焉,遂使儒教不得全傳於世。徒為文字之訓 詰,實可慨也!
故修養之道,非空言也,必加力行;非理論也,必有實踐。其方不 一,其致之一也;其受不同,其得之同也。而其旨不外明德以復性,存 仁以養真也。其言如《大學》、《中庸》、《易》、《禮》諸篇,皆可 考也。而最要之方,非文言可喻,必身體力行,至時自悟,自悟者自求 之而自得之。故曰:「欲其自得之也。」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 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源。此「安」字,即《大學》之靜而后安, 與《曲禮》之「安安能遷」之義同,皆指修養之境。故修養者必自盡力 以求之,而後可以自得之。如養氣、持志,修養事也。而氣有疾、徐; 志有大、小,各以稟賦而殊,非可一例論也。
人之所志,有好仁者、有好智者、有好勇者,故有樂靜者、有樂動 者、有喜遊者、有喜居者;有以隱逸為志者,有以教化為志者,有以功 德及民為志者,有以學問自足為志者。其志既殊,其修養也異趣。故聖 人但示其旨,不言其趣;但述其義,不詳其方。惟以人之須修養也,不 可外修養以為學,不可後修養以言道,不可無修養以治生。故其教必重 申明之,使人知所重焉。
《大學》綱領,首言止至善。修身之本,本於誠正者,皆此義也。 夫人以性為生,性之屬於道也,身之屬於器也。一形而上,一形而下。 日上則返所始,日下則流於九淵。故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又 曰:「君子之道,闇然曰章,小人之道,的然曰亡。」皆言修養之要, 而明修養為致力形上之事,以成其上達之功也。
佛、道諸教天堂、地獄之說亦此義也。人生既含上、下之道器,而 有形、無形者皆包吾身中。茍不修養,則無形者曰消,有形者曰盈。下 者愈下,上者不復得上矣!故君子以修養,而無形者以日章而上達矣! 小人不知修養,徒為有形之供奉,故有形者的然,而無形者曰亡,而日 以下達矣!此修養之不可忽也。
修養之為存吾心、養吾性也。故其致力,必先以善惡之行,嚴為辨 之。善合於心性固有之德,宜日充之;惡則背之,宜日去焉。故立德為 修養第一義。外立其德,內存其真;內充其體,外致其用,然後可以語 於修養之功。故聖人教人以明明德為首,而以止至善為終也。
人之生也,無形者道之所存,有形者道之所成。此本末內外也。而 無形者氣之始,一之初也;有形者質之見,萬之具也。修養之道,由萬 返一,由質溯氣。故必先養吾浩然之氣,而一吾心。浩然者,即天地之 元氣也。充之則包乎天地而無盡;約之則退藏於密而有餘。故修養之 至,可以位天地,育萬物,通神明而莫與爭,贊化育而莫與並。故 夫 子之立也、不惑也、知命也、耳順也、從心所欲不踰矩也,皆修養之功 致之也。《中庸》所言誠明如神諸語,亦皆修養之功致之也。故儒教首 重修養,而明德明道,無非由此以致之耳。
【宗主孚聖附注】
孟夫子此文所以明儒教之真,後世失傳之緒。謂《大學》、《中 庸》本為儒教最精教義。如止善、用極、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及 《中庸》天命、率性、修道、誠明、中和等等,皆關教中至精之義,至 要之學。迄秦即無傳人;漢時各經博士,及治經各家皆僅就文演義,呻 吟訓詁之中。儒教真義已晦。歷晉魏六朝至唐,其間雖有中儒,有疑聖 教之不傳者,而皆不得真諦。比時道、佛並興,門戶各立。儒者欲別於 二氏,更諱言靜止誠明諸道。
宋儒繼五代之遺,初亦無所得。迨道、佛之徒與文士交接,其聰睿 者默會其說,知性道本來之理。如周、邵、張、朱諸賢,已知漢儒之固 陋、晉唐諸家之駁雜,有違聖教之旨。相與推闡性命之學,而兼及理數 之談。其見識有足多者!無如囿于宗派、習於虛浮,尚文而忘質,能知 而難行。故於性道之言,雖汗牛充棟,而皆徒具文章之美、辯論之新。 其於實得,尚未有也。聖人之教,遂終無全傳於世之日。此孔、孟在天 之靈所最引為盡憂也。
要知儒教之承二帝三王之遺,得上古天真之傳,源於道宗,已非一 日。孔子又親炙老子,加以問學,而後教授諸賢、筆之書冊。其教之全 然無偏,包舉各教,已無遺矣!然其中途不傳者,蓋有二因:性道之 微,非盡人皆能習之,其優秀者多得之口授。遞傳至戰國後,諸子百家 並以其學爭,而儒者輒為所侵,不自堅其所授,故急功利者多,深修養 者少,其義失傳。一也。性道之學既為微妙,諸子敘列語錄,不敢盡筆 之書,而書冊所載皆其名,而其方則闕也。即有書矣,而秦皇之火、楚 漢之兵,其書已多遺佚。間有存者,後人以其不習,視為無用,任意刪 纂,真意失傳。二也。
以此二因,故儒教傳者,僅今日諸經。而又誤於後人之解釋,其不 得復明,亦無怪矣。故 宣聖於此聖壇,必命將其全義,重申明之,使 後人知其教之大,而可以帥諸宗也。
又曰,漢儒有云:「仲尼沒而微言絕;七十子亡而大義乖。」漢近 於古,為此言者固可信矣!故儒教自秦後,已不得其傳焉!今幸以誠接 神,復得使世人親聞微言大義,其所關詎淺鮮哉!夫孔子之教,載諸經 者固可數矣。其精晦而不明久矣!如《大學》、《中庸》所言皆至德要 道,後人竟莫得真詮。又何況於經外之微言、口授之大義耶?故孟子慨 乎言之。
惟孟子之言猶是表章經文,引申真義。其口傳之旨,仍難卒告者, 實以性道之微、中極之境,非實際體會,終莫能明。故必先就經文悉心 討究,身體力行,以期先成其德。由德入道,由事悟理,由器繹道。庶 知行日進,學業日精,而後溯源達本,登峰造極,自易易耳!微言大義 雖不即聞,而已示其端;雖不盡知,而已得其徑。
蓋 宣聖所講、諸賢所論,皆再三聲明道之本來、性之真體,而勖 人於格致誠正之功、定靜安慮之境。且以止至善用極一貫為歸,以明儒 教修養工夫,初無異於道、佛,即此足見其端,足尋其徑矣!蓋吾所謂 端與徑者,即道與佛也。既由 宣聖諸賢明示修養工夫無異於道、佛, 則就道、佛之教,以證儒者之旨,固可得其捷徑矣。
夫道固無二也,世人昧之。以未聞微言大義,遂謂儒教不談虛玄, 不講寂靜,而力道、佛,自命為衛道,而不知實為背道也。其所以然 者,誠由微言之絕、大義之乖,無為證之,無為明之耳!故後人日讀 《大學》、《中庸》,而不解止至善之義;日習《詩》、《書》、 《易》、《禮》,而不知執厥中之方。一錯百錯,一盲盡盲。遂將經中 僅有道要之文,皆附會穿鑿以失其真義。天道固莫能明,人道亦不可 知;神鬼固莫能測,人物亦不可識。而所謂存養、克復者,已不知何 事;位育如神者,更不知何義也。此豈為教者之責耶?故聖壇所示,概 為糾正此失,而欲彰明儒教之真,以使微言大義之得復聞於世也。其餘 解正訓詁諸事,又其次焉者。
【全書大旨講述:復聖顏子講述五】
道也者,天地所自成,人物所自生,而為形神之始、理氣之微、命 數之本、道德之源。故在天為神,在人為性,在物為氣,在事為理,在 行為德。而人之生也,秉是以生。具天地之靈、備萬物之情。靈即神 也,情即氣也。故人之靈與天地通,人之情與萬物通。聖哲之士明於本 來,察乎形神,而知生死、別性情。知性之有德,全德則生;情之近 物,逐物則恐。其修真之士、養性之聖,懷抱道德,不失不惑,固無待 於教也。
而中人以下知形遺神、知情忘性,逐物不返,傷生不復。以天命之 靈,淪於地下;全德之真,喪於物欲。此為上智所憂,乃為教以教之。 故教者,教人明道者也。夫道,至無形也、無物也、不可見也、不可名 也,何以明之哉?曰:徵於德而已矣!德者,生於道。道不可知,而德 著焉;道不可究,而德章焉。故君子以成德為務,成德即成道也。 《禮》曰:「至德為道本。」可知德之至者,即至道矣!
《大學》、《中庸》,一言教,一言道。而皆以明德為明道者也。 故《大學》以明明德為學,而其終則止至善;《中庸》以修道為教,而 其中皆論成德之事。故德即道!欲明道,不可不明德!此教之勉人修 身,而必以仁義禮智種種德目以勵其行也。《禮》曰:「修身踐言,謂 之善行;行修言道,禮之實也。」《易》曰:「顯道神德行。」其言人 之重德行也如此。故儒者欲全其生,復其性,持其真面不失,明於神而 不惑,不徒修養之功也,必先立其德焉!
聖人之教,與其自為學異。 夫子告子貢曰:「予一以貫之」。蓋 以天縱之聖,不待格物而知至;不待致知而意誠。故德無不全,仁無或 違,而後以一駁萬而無不得,以道統物而無不盡。此蓋先至道者也。中 智以降則不能。如回也三月不違仁,所差尚多!其日月至者,更可知 矣!故無恒產則無恒心。人不能自持其心,則終日不知所亡。此修養之 功尚矣!故聖人之教人,必時時存省,時時克復,後日積月累以成其 德。德積而至,道亦至焉!此存養之所係,而工夫之必以漸也。
夫性與天道,人人同具。何聖哲則存之?其次則或近焉、或遠焉? 其下則亡之?此蓋智之不逮也。故學者以致知為務。知其然而後力行之 而不間,則庶幾矣!故君子以修養存其心,而後不奪於物。五官、百 體,皆人所同具也;六欲、七情,皆人情所同有也。而智者不為所蔽; 愚者則曰徇焉而不足。何也?抑智之未逮也?
聖人明人之生,知我之主惟性,即道心也。餘皆其役也。以主馭 役,自得全其生;以役陵主,則生之本失,雖暫存亦辱。故聖哲不以性 役於情,不以我聽命於物。故聲色不動其耳目;喜怒不牽其思慮,其氣 乃靜,其神乃完。而愚者忽之。主反為奴、物反為我,自亡其生,胡可 瘳也?
故修養之教,為以救其失也、治其病也。夫子曰:「非禮勿視、非 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皆為制其情欲,而以葆其生;去其 物,而以充其性也。故曰:「克己復禮為仁」。仁即性之德,而生之 本;禮即道之見也。故復禮者必克己;求仁者必復禮。禮即理也;仁即 人也。前已言之矣!茍不役於情,不奪於物,則心所存者,天理也、仁 也、道也,是即修養之所志矣!
人而不忘修養,則成道之基也。性道本與天通,故修養之至,能通 神明,蓋同出也。人生而秉二氣,動靜之間,形神之分,道器之別,氣 之始也,合而分。故神者氣之至淨、至凝者。修養之至,形無所縈,神 乃益全,性之真也。故至誠如神,聖不可知之謂神、聰明正直而一之謂 神、陰陽不測之謂神。皆修養可致,聖哲所成。非有異也。
故聖人以養性全真為至人、真人,而皆明德成道者也。人之與天地 並稱也,即此故也。人而全真,則高明配天,博厚配地,悠久無疆。故 可壽享遐年而不衰,以其神全也。修真之士,上古逸民,彭籛之倫,非 誣也,非異術也。夫子不言者,為眾人不易企也。然夫子知之,夫子能 之。故能不惑、知命,通神達物,而並天地、稱至德矣!而其教人也, 雖不以隱居潛修為志,而必以至德為期、修道為教,定靜安慮以止至 善,誠意正心以修身。而勉人致中和、至誠明,以盡其性,明於其生。 而以修已持心,克己、復禮、依仁、據德、志道,以立其方。蓋無非教 人善修養也。其不言天神之道,正其重之也。
故贊《易經》,述命數。《論語》所錄,緯書所記、諸弟子所傳, 固亦不勝數矣!為恐人驚其奇而忘其常,好其高而忽其易。於德未立, 於身未修,而徒言天神之道,是忘本也。如此者,未見其有成。故必先 求諸己,而立其德;先戒於行,而去其惡。使孝弟忠信之德不失,而情 欲不傷其真。仁義禮智之德俱備,而外物不移其內,然後德至道至,不 求自獲。此則為教之本旨也。非謂不以性道為重,不以神天之道為教 也。
昔子路問鬼神與死。夫子先以先知人與生。其意義深矣!神之與 人、生之與死,二也!一也!如木之本末、水之源流。知其一,則二者 亦明。故知人者,知神;知生者,知死。知而不知,是非真知之也。讀 《易經》可明其故矣!
故《大學》言止至善,雖有定、靜、安、慮工夫,而夫子則先言止 仁、止敬、止慈、止孝、止信,以先盡人事,而後可進於道。若人事不 能善,安望道之成?未有不能仁、敬、慈、孝、信者,而能定、靜、 安、慮、得也。亦未有已能定、靜、安、慮、得,而忘仁、敬、慈、 孝、信者也。故 夫子之教,必先立本。本者,德也。德為道本。德之 至者,道亦至焉!
【宗主孚聖疏述】
儒教言道極簡。不若佛、道之詳。但雖言之簡而指之明。後人誤以 儒教不言,而相率不盡力修養。甚至謂靜坐之事,為二氏之學。此大謬 也。文中子言,或坐而得之,或坐而不得之。儒者固知坐矣!《大 學》、《中庸》雖未及坐,而止定靜安慮,皆坐功也。《中庸》言道不 可須臾離,及致曲、凝道、至誠諸語,皆坐功,皆儒教修養之事也。
亞聖極論修養之要,其言至為明切。惟以教言,非以道言。蓋教者 為凡人言,皆應如是習之。故重在存養、操持、克復諸事。若以道言, 則盈天地間皆道也。聖人生而勿失,故有不待存養、操持、克復者,而 至德已明,至道已凝。故《中庸》曰:「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 教。」一則為性道之真,不假修養;一則為教之設,必重修持。此即聖 愚之分、頓漸之異。而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中人以下,不可語上。
故聖人言教,必先修養。而明道則又須指出至境也。今顏子申明性 道之真,與至德要道之義,使知儒教之全,而為新教之模楷者。實有益 於斯世也。
前文論修道要旨,而明儒教之義。蓋人非道無以生,非德無以全其 生。此聖人察性命之本,天理之當然。故為教以教之設也。設人而不知 克欲全德,則與物無異。物之不能全其性以復其初者,無德以致之耳! 亦由無教以告之耳!故人與天地稱三才,而物不與焉!人之不能克己復 禮,則人欲橫流,自相殘害,而無可安其生,況語於成真耶?故去欲遏 情,存心養性,不獨為成已成人而已,亦為安群也;不獨安一時一隅之 人而已,亦為保人類於不滅也。
蓋人之情欲,至無窮也。茍縱而徇之,不可極也。日以相爭而殘殺 不止,人類幾何而能相維乎?故惟有以遏之制之,使欲不逞、情不縱。 而知我之所生者,不在彼而在此。我全我真,不害於人;我節我欲,不 役於物。天道也,亦人道也,仁也,亦智也。故聖人之教,於己則篤修 養,於人則敦仁恕,於天下則志治平,致力一而受用無盡。鉅細本末, 人己內外,皆此道也,皆此教也,故曰「聖教」。至於論道之精義,成 德之詳旨,須於講《中庸》時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