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恬没说话，只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轮廓，他的眼，他的发……都深深地印在她那颗已经不太管用的心里。

将阮恬父亲送进电梯，方竞航回到值班室，打开了cd。却见cd盒子里面，放着一封信。

快乐王子让燕子送走了自己雕塑上所有值钱东西，去帮助那些困苦的人，最后自己只剩下一颗铅心。没了宝石和黄金装饰的快乐王子，因为太过丑陋被人推倒，而燕子也由于错过了过冬的时间冻死了。

阮恬父母感谢他最后一阵对阮恬的照顾，他把那天在病房外听见的丁卓跟阮恬说的那番话，告诉给了阮恬父母，让他们节哀。

“什么心愿？”

他要极其费力，才能不让自己流露出一点儿悲伤。

他叹了口气，将目光看向窗外。

来生。

“她这病拖到现在，归根到底也是我们的错。方医生，你别自责，生死富贵这些事儿，有时候人力确实没有一点办法。”

“你去了，孟遥怎么办？异国？”

方竞航看着她，“你难受吗？难受就少说一点话吧。”

丁卓也经历过死别，但并不敢用浅薄的语言轻易安慰。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有些事儿只能一个人去经历。哀乐悲喜，能与人分享的少，独自咀嚼的多。

方竞航低声说：“说吧，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帮你完成。”

丁卓顿了顿，走进，伸手抓住方竞航的手臂。

丁卓撇下眼，“跟她分手了。”

“那都是用来骗你们这些小屁孩儿的。”

反正他的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方医生，我一直有一个心愿……”

阮恬笑了笑，轻声说，“我在想啊，如果真的要离开的话，清明节倒是一个不错的日子。这样，大家只用每年纪念我一次……”

过了两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方竞航过来找他，说已经向科室提交了申请材料。

方竞航往里看了一眼，是一盘cd。

两个人，当两棵树吧，长在深山也好，栽在路边也好，开几季花，结几季果……

“你准备去？”

方竞航看他一眼，“你俩干啥，闹着玩呢？”

方竞航呆愣着，看着床上仿佛仅仅只是睡着了的阮恬。

他将手里提着的一只小纸袋递给方竞航，“这是整理恬恬的遗物时发现的。”

王尔德的童话，几本乐谱，几张涂得乱七八糟的稿纸，一盒扑克……全都是阮恬住院时，给他的东西……

“嗯……还想跟你打牌，不过现在估计没办法了……”

丁卓去心外科找他时，他正在值班室里整理东西。

丁卓问：“那个赴美交流，你打不打算去？”

“您客气了，我真没帮她多少。”

最后，叶子落在脚边，他们在冰雪覆盖的冬天，互相伸展的枝桠取暖，等下一年春来……

这话，说得违心，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丁卓在旦城呆了十几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

“等你好些了，我就再陪你打。”

“恬恬自己做的曲子。她这几年身体不好，钢琴也没怎么碰过了。她妈妈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也不让她练琴练太久，过年那几天，她每天在琴房里呆一小时，估计就是在捣鼓这东西。”

“恬恬最喜欢夏天，因为能吃冰淇淋……可惜今年的夏天……”

方竞航轻轻抬起她的手，凑近，认真虔诚，将一个吻印在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