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喜欢桔梗,但她短暂的一生,却如同一支玫瑰。
丁卓走到家门口,还没敲门,刘颖华已经把门打开,笑说:“老早就听见你脚步声了。”
她在亭子里坐下,握着手掌。
风把她头发吹起来,有一缕拂在眼前。
下方台阶上,一柄黑色的伞,一道熟悉的身影。
到了亭中,她从包里找出纸巾,轻轻擦了擦掌上的血污,又抽出张干净的,压在伤口之上。
夜雨一声一声,敲打窗户,把这个夜拉得很长,很长。
刘颖华往房间去了,丁卓盯着手机屏幕,心里仍是沉沉。
然而这个早,要追溯到多久,才算是早?
不待丁卓回答,她便侧身往旁边让了让,绕过他,迈下台阶。
他到桌边坐下,刘颖华坐去他对面。
片刻,丁卓走到了亭外。
刘颖华撇了撇嘴,“所以为什么我告诉你,不要轻易对人施恩。能力范围内,帮人一把,理所应当,帮了就帮了,那是你在做好事儿,兹当是给自己积福。帮了忙还想让人回报,那不是帮忙,是放贷。”
“妈,我觉得没这么绝对……”
丁卓很饿,却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速度就慢下来。
曼真这样喜欢鲜花繁盛烈火烹油的人,现在却不得不待在这样寂寂的山林之中。
山间树林浮着薄雾,叶子让雨水冲刷之后,仿佛要滴下绿来。
丁卓看向她,“您不反对?”
他穿白衣黑裤,手里抱着一束绿色的桔梗。
时间是一条不归的河流。
“正好,明天你们还不回旦城吧?请她到家里来吃饭。”
刘颖华笑说,“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怕人说几句闲话?当年听得可没少,翻来覆去就那老几句,耳朵都能听出茧子。你以后又不会回邹城,跟孟遥在旦城待着,流言再盛,还能长着腿跑过去追你们不成?”
似有感应,那伞缓缓向上挪动了几分。
“孟遥家里,跟苏家牵涉很深。”丁卓把两家关系跟刘颖华说了一边。
刘颖华又说,“我说句实话,你别介意。我觉得孟遥比曼真适合你。曼真是搞艺术的,跟你这种榆木疙瘩的性格,处不长久……还有啊,苏家比我们家好,或多或少,也算是高攀。我反正是不大爱往苏家去,规矩多,不自在。人都走了,你结不结婚,跟谁结婚,苏家都管不着。”
亭子出现在视野之中,脚步急促,一个未防,踩住一块石子,下一滑。
孟遥伸手,缓缓摩挲着大理石的墓碑。
孟遥去花店买了一束绿色桔梗,打了一辆车,去郊区的墓地。
可是,他这个二十多年来多数时候只带回好消息的儿子,这回要说的这事儿,对她而言,是好是坏?
小学第一次受委屈的时候?初中第一次被放鸽子的时候?此后两人相处,发生矛盾,却每每由她主动示好的时候?或者……喜欢上丁卓的时候?
孟遥看着他。
“我倒是无所谓,我是怕您……”
清晨六点,孟遥起床。
“不吃了。”
沾水的青草打湿裤脚,山间有风,吹过叶梢,聚在叶上的雨水噼里啪啦落下。
雨仿佛无休无止。
“她是曼真的好朋友……”
似乎有雨凝在眉睫,她眨了一下眼,照片中曼真越发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