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
“结果怎么了?”
丁卓惊讶,“调查清楚了?”
丁卓笑了笑,“你对我的要求也太低了。”
“丁卓……”孟遥犹犹豫豫地喊了他一声。
“听见了?”
“应酬,刚喝了酒,有点难受。”
阮恬已经从icu转出来了,但情况十分不容乐观。方竞航主动跟人调了班,晚上都在医院里待着。
“我爸妈把我保护得很好,我虽然在生着病,但其实没有说过太多的苦,只是,在爸爸的车上看到女同学跟闺蜜一起手拉手逛街,或者跟男朋友偷偷谈恋爱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羡慕……”
“知足常乐,是吧?”孟遥声音有点哑,带了点儿笑意,“从前,我从来没敢想过,有一天能这样跟你打电话……还是像做梦一样。”
“对不起。”
“你不是要值班么。”
“没事……我快到家了,以后再跟你说吧。”
“阮恬睡了?”
方竞航手里拿了两罐冰咖啡,丢给丁卓一罐。
丁卓沉默一瞬,“到家了吗?”
小姑娘越活越回去,缠着让他给她读睡前故事。还不能是童话,得是恐怖故事。方竞航胆子小,自己读的时候一惊一乍的,阮恬倒是咯咯直笑。最后,方竞航只得以恐怖故事对她心脏不好为理由,制止了她对自己的折磨。阮恬没办法,勉强答应了可以听童话,但她只喜欢听王尔德的。
丁卓挂了电话,陷入沉默。他也能觉察到,孟遥还有太多的秘密没告诉她。然而她一路走过来,都是这样孤独隐忍,如果她自己不愿意主动提起,他也不想勉强。
阮恬抬眼看向丁卓,眼中泛起雾气,“我知道方医生很自责,觉得他救不了我。我也觉得遗憾,这么喜欢他,却不能让他高兴一点……丁医生,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如果……”她顿了一下,声音一梗,“请你帮我安慰安慰他,告诉他说,我说喜欢他都是闹着玩儿的,他的人生还这样长,我不希望他因此背上负担。”
“我对自己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撑到现在,可能有点撑不下去了……”阮恬笑了一下,“爸爸妈妈一直为我操心,从小到大,我没少吓到他们。我劝过他们再生一个孩子,但是爸爸不答应,说他担心自己做不到对两个孩子一样公平。爸爸年轻的时候,创业很苦很忙,所以耽误了我做先心手术,他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后悔……”
“嗯?”
林正清自知无法替孟遥声讨正义,安慰的话也只能使自己求个心安,想了想,只好缄口不言。
林正清接起电话,往旁边走了两步。
丁卓将床边椅子拉开,坐了下来,他瞧见阮恬枕边,一个黑色胶皮本子上,放着一本王尔德的童话集。
方竞航把咖啡罐搁在桌上,顿时怒从中来,“这事说出来我都嫌丢人……前一阵她常常夜不归宿,我这边也没顾得上。我想她都23岁了,做事应该有分寸,结果……”
丁卓安慰他:“还年轻,现在吃教训总比以后栽一跟头好。”
丁卓无声叹了口气。
丁卓正在值班室里整理病例报告,听见孟遥声音无精打采的,丢下笔,走到窗边,“怎么了?”
丁卓有点想笑,生生憋住了,“你也得担责任,妹妹在跟前也不多看着一点。”
孙乾一摆手,“笑话,再来三两我都站得稳!”
“睡了。”
拐过走廊,在拐角处,丁卓瞥见窗边站了一个人,定下脚步。
窗外光线照进来,在他身后的走廊上,投下一道灰扑扑的影子。
然而电话却沉默下来,只听见似有若无的呼吸声。
孙乾无所谓地笑一笑,“喝醉了站不稳,孟小姐别恼,我向你赔礼道歉。”
丁卓沉默良久,点头。
“能不能麻烦您上来一趟,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到病房,阮恬正歪靠在枕头上,冲他笑一笑,“丁医生,麻烦您了。”
“老方。”
丁卓接起来,一边往外走,电话里一道清清软软的女声,“丁医生吗,我是阮恬。”
她垂下眼,眉目笼进淡淡的阴影之中,“……很多男生给我写过情书,都被我爸撕毁了。他不希望我谈恋爱,说我的心脏承受不了大的情绪起伏。所以,我很感谢方医生,虽然他只当我是一个不懂事的妹妹,可我是真心喜欢他……”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丁卓值夜班结束,刚把白大褂脱下准备走,手机一振。
闲扯几句,方竞航回去心外值班。
孟遥打了个车回家,在路上时,给丁卓拨了一个电话。
孙乾笑一笑,将孟遥手边那瓶子夺过来,轻轻一晃,里面还残余点儿酒液,“孟小姐酒量不错。”
孙乾立在原地,眯眼看了看,孟遥正站在路灯下,那暖黄色的路灯光衬着她五官轮廓格外柔和。
过了一会儿,方竞航又说:“方瀞雅也不给我省心……”
丁卓看他许久,没说出话来。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孟遥不由地后退了半步。
如今,一辈子的话,他再也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