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不到五百米，你告诉我信号不好？”

许棠嘻嘻一笑，“不告诉你，求我啊。”

那边接得很快，笑了一声，“你怎么还不睡？”

有一次，许棠甚至听见许母这样跟方举说：“可惜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然肯定是要你当我女婿的。”

“嗯？”

周险手掌抚在她背上，低沉的笑声贴着她的耳廓，“慢点，我会等你的。”

“好咧！”蒋父转向周险，面色稍有几分古怪，仍是笑道：“这位就是……”

“不缺这点钱？”许母声音陡然抬高几分，“你当自己是多大的家底？再有钱过日子不得精打细算……”她顿了顿，“我看他们就是瞧着你爸走了，当我们许家好欺负……”声音渐低，却是陡然红了眼眶，“你爸也是……你结婚他都看不上一眼……”

许棠笑了一声，从周险怀中挣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白条，塞入他手里，“欠条还在，我可不认。”

许棠挂了电话，几步跑到他跟前，伸手将他紧紧抱住。

“睡不着，”许棠找出耳机插上，将手机放进睡衣口袋里，一边跟周险说话，一边拉开抽屉，“你不也没睡吗？”

她掏出手机，给周险打电话。

明明每天都在见面，白天还为了婚宴上要不要加个求婚仪式小吵了一架，可此刻再见他，却又似回到了那年生日，他站在巷口等她，她心口鼓涨，雀跃却又酸涩不已。

“怎么不能得？自己亲闺女就要出嫁了，当妈的忧郁一下，合情合理嘛！”他一挽袖子，接着跟许母分析，“阿姨您看，险哥这边来的人呢，虽然不多，但是个顶个的有派头，到时候奔驰啊宝马啊玛莎拉蒂啊……一溜儿名车往酒店门口一停，光这阵仗，以前镇上就没见过吧？再看我们订的酒店，镇上最好的，楼上楼下统共两层，四十桌，一桌酒菜就要好几千，全是鱼翅鲍鱼，龙虾熊掌……他们不来，是他们的损失！”

“要是这就生气，我早被你气死八百回了。”从他第一次说出“交配”这词时，许棠就知道千万不能跟这么一个臭流氓较真。

“周险。”

“哦，好好，”蒋父笑答，替周险斟上酒，“办喜酒的日子定了没？”

许母冲着厨房喊了一声，“弟妹，别做菜了，赶紧出来吃饭！”

“再说嫂子结婚当天要穿的两套婚纱，还有您要穿的那件礼服，请的是市里最有名的服装设计师，为你们量身订做，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全是手工缝制，一点不含糊！”

周险手掌更用力，静了数秒，“嗯，我知道。”

早在婚期定下以后，许棠就和许母决定了房子的装修风格。许棠和周险以后在渡河镇的日子不多，而许棠自家的房子年久失修，便征求许母的意见，让她住进去，房子装修，自然也是按照许母的喜好。

“周险，我爱你。”

“我也睡不着。”

许棠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朝天上看了一眼，没有月亮，倒能看见漫天的星斗，夜空清朗，似是有人打翻了一匣子的水钻。

到了家里，许母先从抽屉里翻出本黄历，见许棠和周险脑袋挨在一块儿窃窃私语，不由轻咳一声，“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看看日子！”

蒋父去架子上拿了瓶白酒，笑看着许棠，“许棠，你喝不喝？”

周险静了数秒，忽猛地伸手将许棠再次揽入怀中，低头在她嘴上亲了一口，“许海棠，这镯子我妈让我传给她儿媳妇。”

“什么？”

“我男朋友。”许棠笑了笑，话音刚落，听见一旁的许母又“哼”了一声。

一旁的方举忙道：“阿姨，叔叔在天上肯定看着呢！要您怕他忘了这事儿，我明天去给我哥烧纸，请他给叔叔捎句话，让叔叔明晚就托梦给您！”

耳畔周险声音再次响起：“睡着了，怎么不说话？”

许棠坐回床上，“你来逮试试看，我等着。”

许棠简直不敢相信进展如此顺利，奉子成婚这一招经久不衰，果真是原因的。

许棠嘿嘿笑了一声，手伸进柜子深处，用力一扯，扯出一件黑色的t恤，是当年始终未来得及还给周险的那件。放了好几年，上面一股霉味，混合着樟脑丸的味道。

“我哪知道，打了几通电话，都说还要看情况，”许母将笔一扔，“十几年的人情往来，这时候来这出是什么意思！”

婚礼筹备繁琐复杂，样样都需考验耐心。但许棠有孕在身，参与不多，和周险去县里拍完婚纱照之外，就只帮忙挑一挑贺卡样式，确定婚宴菜单等等。

“傻，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出门了。”

许棠看了看自己这方的亲戚，“妈，画圈的这些人，是来还是不来？”

许棠低头看了看，“我猜，是你妈妈戴过的？”

第二天，周险和方举就将请柬一一发出去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等房子装修完毕之后开始摆置家具。

许棠将抽屉使劲往外一拉，“天天见面，有什么好想的。”

“周险。”

方举点头，“对，您凡事想开点。嫂子和险哥结婚这是多大的喜事啊，您现在估计是有点婚前忧郁症……”

“……许海棠，皮痒了是不是？”

周险拿过名单，将打了圈的人全都划掉，“阿姨，这些人要真这么精于算计，您跟他们来往也没什么必要，遇到什么事，还是指靠不上。”

许棠面色一热，“……你能不能正经点。”

几句话说得许母心花怒放，许棠也不由咋舌，早知道一开始就该让方举来当说客，说不定还能省了周险挨的那一顿打。

“周险，你一定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我最后不是还你钱了吗？”

“生气了？”

“……许海棠，你逗老子玩是不是？”

许棠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静静悄悄打开了大门，虚虚掩上，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周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