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要是我把钱还回去了,让其他帮派的人听见了,我们还怎么在渡河镇上混?”
声控灯没亮。
许棠忙将盖子重新盖好放回塑料袋里,动作刚停,几辆摩托已经近在眼前。禾花悄悄指着车上一人,耳语说:“就是他。”
许棠手臂上立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手指贴着按键,摩挲两下,又收了回去。
自和“红毛”说话起,许棠手已经悄悄伸到了校服后面,攥紧了藏在背后的水果刀——她长得瘦,校服是运动式的,又买大了一号,肥大的衣里即便是藏十斤大米都看不出,遑论小小的水果刀。
“红毛”看她一本正经地讲道理,忍不住大笑,“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许棠抿了抿嘴,没说话。
蒋禾花好奇询问。
许棠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你们青龙帮帮规里可是写明了不欺负女人孩子!”
蒋禾花过来拉住许棠的手,“许棠姐你有没有事?”
许棠手里筷子一顿,“周险。”
四年前渡河镇逼仄的阁楼上,灯光昏沉,床单和枕头一股潮湿的霉味,窗外雨声磅礴,也是同样的悸动,让她心脏仿佛置于紧绷的弦上,久久战栗。
“红毛”看清楚了她手里东西,立即啐了一口,“就凭这玩意儿,还想对付我。”说话之间迅速出手,一只手锁住了许棠手腕,一条腿卡在她双腿之间,将她整个钉在背后的灰墙上。
“口袋里,你自己掏。”
僵持片刻,许棠终于妥协,郁闷地说了句:“六楼。”
那人松开了手掌,将手机塞回她手中。
她一面安定心神,一面估摸着前方那人与自己的距离。二楼长年无人居住,如今之计只能祈祷自己能顺利跑到小区门口,或者尖叫声足以惊动楼上。
“红毛”骂了一声,抬脚往许棠小腿骨上踢了一脚,许棠吃痛,手里水果刀贴得更紧,恶狠狠盯着“红毛”:“把钱还给禾花!”
“我现在松手,许海棠,敢喊我就在这里办了你。”
上去之后,许棠一边拿眼角余光斜睨着周险表情一边慢腾腾掏钥匙开门。周险站在她斜后方,又点了一只烟,脸上神情霎时隐在一片缭绕的烟雾之中。
吃晚饭的时候,许棠跟许母讲起了禾花学费的事。
许棠无奈,朝他风衣口袋伸出手去。手指刚刚够到衣袋,忽被周险紧紧捏住。许棠心脏霎时猛地一跳,下一瞬周险伸手将仍在燃烧的烟头扔进桌上的玻璃杯中,抬手捏住她下颔,猛地低下头去。
“红毛”打算说话,忽听见巷口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往那处看了一眼,立即说:“险哥,要不咱么走吧。”
下晚自习回家之后,许棠搬了个高凳子将塑料袋藏到衣柜的最顶上。藏好以后想了想,仍觉不妥:平时许母做卫生,也会一并清扫上面的蜘蛛网。
“险哥,嫂子回来了。”
经此提醒,“红毛”这才低头去打量许棠。
“你们可以去抢其他人,禾花家里真的很困难……”
其他几人本是嘻嘻哈哈,此刻见许棠似有要拼命的架势,也都敛了笑容。其中一人一连串的咒骂,“小婊子,别给脸不要脸!”
那边半晌没动,许棠又催了一句,他方才慢慢吞吞走到她身旁。
许棠本是挺直了腰杆,无所畏惧,此刻只被周险这么乜了一眼,顿觉寒气从脚底顺着小腿只往上冒,手也不由哆嗦起来——他目光并不严厉,比起“红毛”的不怀好意,倒更像是打量陌生人的正常目光。但就是这么一瞥,却带着近乎刺探的深意,让许棠心脏顿时悬了起来。
三人刚刚下车,眼看着禾花已一溜烟跑远了,便也不去追。禾花指的那人染着一撮红毛,此刻挑高了眉毛笑问:“你怎么不跑?”
周险直起身看她:“你住几楼?”
许棠不说话。
许棠点头,低声说,“按我们之前说的,往巷子里面跑,从卖冰棍的那家店里出去,绕去门口喊保安过来。”
蒋禾花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几人都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渡河镇弹丸之地,被镇上的不良分子划分为三块,也学古时三国“争霸割据”,平日里三天一斗殴,五天一火并,闲暇时候就在校区附近“宰羊子(敲竹杠)”。
许母又抱怨了几句,最终从日常花销中抠出三百块钱来,让许棠借给禾花。
许棠扒拉着碗里的饭,低声说:“还有哪个周险。”
许棠顿时停止挣扎,瞪大了眼睛。
周险“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