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走，眼前门却突然打开了。

刘弘毅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撒了一张网，端看她往不往里钻。

她敲了敲门，退后一步，抬高声音道：“贺先生，打扰您休息了，我是客房部领班夏蝉。”

刘宝娜笑说，“池悦姐，我觉得你挺有希望升领班的。”

车被她这一下撞得警报作响，车灯乱闪。夏蝉吓了一跳，却见方才拉她的男人掏出钥匙来按了一下。

夏蝉合上门，没进屋，倚靠在门口的墙边，摸了摸口袋，掏出包爱喜，抽出一支点燃。

地上白色垃圾袋和纸屑被风卷起，从脚边呼啦啦呼啸而过。

夏蝉朝他伸出手，“拉我一把。”

第二天还得上班，夏蝉颇费了些功夫，才将自己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遮住。

夏蝉自然知道刘弘毅不是无缘无故卖这一通玄虚，便多留了个心眼。她这几日为了谢星洲的事，一直消沉懈怠，对酒店里的动态不免疏于关注。

静了一会儿，刘宝娜又开口：“咱们副经理要跳槽了，听说了吗？”

夏蝉蹙了蹙眉，坐在位上没动。

夏蝉见他半晌不语，只得出声道：“刘经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工作了。”

这一类人舍得花钱，若能趁机攀上，即便最后成不了少奶奶，捞一手房车钞票，也能少奋斗十年。

男人静了片刻，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打了四字：不用，谢谢。

然而没走出几步，脚底又是一软，身子一歪，撞在了道旁一辆汽车的车屁股上。

夏蝉含着烟，蹬了鞋朝浴室走去。她坐在马桶盖上，将烟抽完，冲进水里。取下莲蓬头放了一阵水，仍是冷的。她心里一阵烦躁，“哐”一下将莲蓬头往面盆里一扔，朝外吼道：“怎么还没喊人来修热水器？！”

“年后走。”

不比那些成日做梦光鲜亮丽的楼层服务员，同为领班的夏蝉、傅如玉和陈艾佳，将凡事看得极为现实，明白自己的本分，从不心存妄想。

夏蝉只得说：“经理放心，1208的贵宾我一定招待好。”

夏蝉心道，见鬼了，哑巴也能说话？

那人盯着她的手，过了半晌，伸手握住。他手极冷，冻得夏蝉一个哆嗦。

陈艾佳气得半死，回头对夏蝉道：尾巴上插根染色的鸡毛，就当自己是凤凰了。

吐过以后，胃里舒坦了些，脚却像是踩在棉花里，丝毫提不起劲。

夏蝉没辙了，立了片刻，打算先喊会手语的刘宝娜上来再做打算。

夏蝉拿回手机，接着问：您需要什么类型的药？

那人没动。

过了一会儿，从酒店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到了男人身旁。中年男人一眼就瞧见了歪靠在车尾的夏蝉，正要说话，男人伸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门口站了个男人，高，瘦，身上穿了件白色衬衫。

可谁能想到，这人真是个聋子？

回到家里，周兰还在看电视，见门打开，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来，张口问：“星洲走了？”

除了贺槐生，上午再没别的大事。

她想，好歹这两个月让她再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这一点儿慰藉。

夏蝉不敢怠慢，撂下电话乘员工电梯赶去1208。

她蹲下身，捏住脚尖，自觉矫情地落了两颗泪。

1208房门虚掩，夏蝉照规矩敲了敲门，却听里面一道男声，浑厚低沉，中气十足：“进来。”

夏蝉抬高声音，又喊：“那边的！拉我一把！听到了吗？耳朵聋了？”

她朝着男人脸上瞟了一眼，忽觉这人十分面善，似是在哪儿见过。

夏蝉跌跌撞撞从包厢出来，走到门口花坛旁，忽然脚下一崴，跌了下去。

凯泽酒店是连锁酒店，连清洁工都要求精通外语，夏蝉当年进来，三轮面试也是剐了一层皮。摸爬滚打三年，从普通服务员，做上客房部领班。

周兰不悦，“都说了戒烟，怎么又抽。”又问她：“星洲走了？”

吃过午饭，没清闲多久，刘宝娜慌慌张张闯进休息室来，说是1208的客人要投诉。夏蝉不敢怠慢，赶紧赶去十二楼。

酒终究暖不了人心。

眼前这贺槐生，就是昨晚上被她一颗石子砸中，发酒疯骂了句“聋子”，又随手发了“好人卡”的男人。

待男人给出了退烧药的名字，夏蝉请他稍等，而后收起手机。

那人几分迟疑，抬脚朝夏蝉走来。

夏蝉借力起身，勉强站定，挣开手说了声“谢谢”，便将身上薄款的羽绒服紧紧一裹，脚步虚浮地走了。

夏蝉暗暗叫苦不迭，这下更是不敢怠慢，备好退烧药，又特意叫上刘宝娜。

“客房部主管一顶上去，位置就空出来了；领班再顶上去一人，就又要空出一个位置。”

等了等，没听见回答，夏蝉这才想起来，这人是个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