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有隔膜，还做不到不带主观情绪地去面对许萼华的亲戚朋友。在她这里，只有陆明潼本人是例外的。

陆舅舅一半精力用于观察路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路上分明是沈渔在陪着他聊，陆明潼半天才吭一声。

“不想。”

陆外公又望向沈渔，等陆明潼介绍，外婆也是且打量且喜悦的神色。

这热情让沈渔有些吃不消的难受，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

很快，保姆端了水果上来，洗净的草莓和青提，还有盛在白色瓷盘中的，切牙的哈密瓜，一应都是新鲜水灵的。

“犬子的婚礼，到时候还得仰仗沈小姐指点。”

“外公。”陆明潼在外公跟前，全然另外一副乖巧模样，跟在沈爷爷面前一式一样的。

外婆精神矍铄，气质静和，远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年轻。

沈渔礼貌笑着打了声招呼。

然而，甥舅两人，仿佛就喜欢这种凡事互相杠一杠的相处方式。陆舅舅绷着脸道：“这我跟沈小姐之前的人情来往，你插什么嘴？”

陆明潼无可无不可的神情。

沈渔知道，在这件事上，陆明潼对她却很有愧疚心，不是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行事乖张肆意。

身后的陆明潼轻轻地推一推她，轻声说：“进去坐一会儿我们就走。”

“要不我还是去找个酒店住吧。”沈渔抱住手臂，笑容很是勉强，她隐忍了一路，还是决定提出自己的疑虑，“……我觉得太打扰了，你外公身体本身就不大好。”

为节省时间，他们乘高铁去。

陆外公一眼看出来，女方应该大了几岁，但什么也没问，笑着叫他俩赶紧坐，又唤家里的保姆看茶、切水果。

沈渔对订婚宴的配置到流程，大局到细节，都能头头是道。

他往后视镜里看陆明潼一眼，冷哼一声。

离目的地越近，沈渔越是沉默。

陆外婆笑呵呵问道：“不知道小沈习惯吃什么水果？要是不合口，晚上我再叫人去买一些。”

“好。那我们上去打个招呼就走。”

沈渔笑说：“我虽然不在江城工作，但有些业内同行在江城。您到时候如果真需要的话，我介绍给您。”

沈渔低眼望他：“至于让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就是往后你要向我证明的事了。”

搂她的身体进自己怀里，熨帖她被河上夜风吹得微微发凉的皮肤。

陆明潼牵住沈渔手腕，对外公外婆说道：“我先带她去洗个手。”

“走一走吧, 免得浪费我这个妆。”

她望见门口的两人，满面笑容，直请赶快进来坐。

沈渔从资本家唐舜尧手里，硬生生地抠出来一个完整的周休，陪同陆明潼一道去江城。

这房子面积很大，四室两厅，还带两面生活阳台。

后来两个儿子又给他买了套湖景别墅，周边环境和物业管理都比这儿好上太多了。但他住惯了，和陆明潼的外婆商量以后，还是决定不搬。家里书多、细小的物件儿多，光收拾就是个大工程。

人家明显客套话，顺着说就行了，干嘛拆台！

沈渔很是迟疑：“原本安排的，就我们两个人住在这里么？”

陆明潼拧开了水龙头，和她一起一边洗手，一边叫她等下出去先坐着吃点水果，他得跟舅舅打一声招呼。如果没预留多的酒店房间，他们再自己定。

就由他口头上嘲讽这两句，沉默领受了，先走社交流程地介绍了沈渔的身份。

两人到厨房去。

“你别太拘谨，就当是在家里，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明潼说，打发他去给你张罗。”

陆明潼说：“我女朋友，叫沈渔。”

沈渔站在酒店的这一边, 向着对面望了望，没有看见车, 只看见人。

“等一下……”

好在两位老人很有分寸，只等陆明潼自己介绍，绝不主动探问她的信息。

沿路，聊的都是陆明潼表哥订婚宴筹备的事。

叫她放心，这里，绝对不会有让她不高兴的痕迹。

他就势捉住她的手臂往后一别，搂住她肩膀, 边走边问：“回家，还是我陪你走一走。”

陆明潼估计他应当打个招呼就得走，如果他跟沈渔不住这儿，最好提前单独跟他说一声。

陆明潼不催促，让她自己决定，等她慢慢考虑。

附近有条河, 架设年代久远的石墩桥。

陆舅舅自己的解释是，家里其他人都有任务安排，腾不出空来。原本他自己也没空，但他这位外甥难请得很，怕慢待了，回头说他办事不周到。

陆外公缓慢地从书房走了出来，他穿一件浅灰色的苎麻上衣，看花色和样式，和陆外婆身上的应当是一套。

“你腿再乱踢就真要掉下去了。”他两条手臂稳稳地箍住了她的腰，只要她身体不非得往后倒，并无半点风险。

沈渔挨着陆明潼，在沙发上坐下，始终局促。

在路上的时候，陆舅舅猛地记起来：这姑娘不就是住清水街陆家楼上那一家的么，也就是说……

沈渔洗净手，拧上水龙头，低声说：“其实住这儿也可以。”

陆明潼语气平淡地应承：“知道。”

“不知道。”

陆明潼自然听出来这是客套的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