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笑一笑说:“我打算开一家互联网公司,配齐团队和职业经理人,你和你的朋友,尽可以随心所欲做研发。往后的发行渠道……”
可有一回想过他吗?
读初中那会儿,三伏天的清水街时常停电,楼上总是敞了门窗让空气对流透风,以此降温。
血缘、义孝,一层一层地套牢他。
清水街的这一处地方,自江樵和李宽搬进来后,加之帮忙的两位女生时常过来, 早给收拾得办公、休闲两不误。
沈渔后知后觉地嗅到了烟味,打开了灯,放下打包的东西,蹬掉通勤鞋换上拖鞋,便着急忙慌地走过去。
蒋从周和现在的妻子结婚以后,一直无所出。
将南城让他灰头土脸的一切,以及此生唯一一次动过真心的感情,尽皆捐弃。
助理告诉陆明潼,蒋从周前天进了医院, 检查结果显示情况恶化了。
陆明潼胃里翻江倒海犯恶心,不喜他贸然亲切地叫他“明潼”。
沈渔最近忙得很,为了那单新西兰举办的婚礼。
一切合作伙伴,都得去跟当地的谈,尤其鲜花供应商。
想也不想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她口头应下,下一回依然故我。
结果开了门才发现,家里黑灯瞎火的。
助理姓王,穿一身浅灰色西服套装,脚底一双黑色平底皮鞋,不讲究样式,只图方便走路。
没有应声。
李宽有些疑惑:“陆明潼?”
沈渔仰头看他,担忧神色,“……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沈渔把玻璃水杯重重搁在面前的茶几上,“你可以有话不告诉我,但不顾惜身体,又要让我来为你担这个不明不白的心。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还是你觉得,我们只是表层意思的在一起,一起吃饭做|爱就够了?”
蒋从周一字一句的,在心上定自己的罪,“我万万没有想到,萼华并没有……”
“……”
怎么对骄傲看得那般重要,毁坏起来又那般的弃如敝履。怎么她永远只顾自己的心情,委屈了、闯祸了,都只会一走了之。
在并不知晓“蒋铮”这个人之前,陆明潼想象过诸多情况,许萼华为何会未婚先孕。
“嗯。”
神色始终漠然,“我听不明白蒋先生究竟有什么用意。”
蒋从周脸上贴着笑,“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
王助理搬了椅子到床前,自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小容量的瓶装矿泉水,置于床头的柜子上,掩上门走了。
沈渔跪在他的拖鞋上,伸手去探他眉宇,“怎么啦?”
那端一道女声, 平平稳稳的,自报家门说是蒋从周的助理, 上回在餐厅见过一面的。
一天,许萼华跑去蒋上班的找他,两人一会面,许萼华便期期艾艾地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沈渔望一眼,站起身,轻车熟路地去给他找药,“你是不是没吃晚饭?”
知晓自己的父亲,多半只是个不入流的歌手以后,陆明潼也有过诸般想象,其中最为他所能接受的是,外公棒打鸳鸯,许萼华决定留下爱情的结晶。
那时候,蒋从周不过二十岁,比许萼华还要小两岁。
“我叫萼华回去考虑考虑。过了半个月,她来告诉我,她自己已经去医院动过手术了。她没别的要求,只想跟我一起去首都。”
当年,许萼华和父母还住在南城。
她五官无甚特点的脸上,似给生活磨得只剩下漠然,开门见是陆明潼来了,向着蒋从周汇报的时候,依然是那样平平稳稳的语气:“蒋总,陆先生来了。”
于是,哄骗她,他先去,等找好地方,落稳脚跟,再将她接去。
要去抱她,却被她绷着脸,按着肩膀推开,“你先把药吃了!”
晚上发了条消息给陆明潼,叫他自己吃晚饭。
他走到了房间那一头的窗户边,任凭蒋从周隔一段距离遥遥地望着他。
许萼华刚刚大学毕业,供职于一家出版社;而蒋从周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歌手,在一个不入流的商业演出团里工作,逢上婚礼、开业这样的仪式,才有机会给人唱两首港台流行歌。
最后,他不惮将话说得更难听些:“配合治疗,好好保重身体吧。出于礼节,你的吊唁礼上,我愿意出席一程。”
隐约听见对面仿佛往桌上哐当掷了什么东西, 急忙摘下耳机去看。
蒋从周在病情恶化,住院的这两天里,生生死死的都想过一遍。
陆明潼不想让自己的烦躁牵涉沈渔,起身摁灭了烟,想去洗个澡,冲掉身上浓重的烟味。
对此他无所谓,甚至坚定了自己出人头地的决心。
小时候跟许萼华辗转去过好多地方,清水街这里的条件,远远不是最好的,却是叫他最不舍离开的。
但没想到,今日听闻的真实故事,远比他以为的狗血、低级、俗辣。
年轻人只顾冲动,未曾考虑过后果。
陆明潼立即说:“……不是。”
人都是贱种,尤其将死之人,从前发愿要摒弃的一切,而今却急吼吼的只求弥补。
陆明潼这天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蒋从周住在医院的vip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