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冲把她的头发撩起来,忽地一顿——她脖颈上,有一只振翅的蝴蝶,再一细看,一个字隐藏其中。
贸冲从没体验过这么细致人微的照顾,忍不住笑着说:“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会照顾人。”
周茉停下脚步:“妈,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懂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也并不打算强求你懂。我不会回去,除非你现在把我绑回家,关一辈子。把我关起来后也千万别给我机会,我会想尽办法逃出去的,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说:“是我脏兮兮的小姑娘吗?”
在他的注视下,周茉心口发堵,她嘴一撇,张嘴就哭。她怕影响了隔壁床的病人休息,又赶紧低下头去,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贺冲看着周茉,神情突然严肃起来:“说真的,我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在西城安个家了。”
叶茵茵听见自己也被算进去了,忙问:“什么事?”
贺冲笑出了声:“然后呢?”
“我正经地等着周茉小姐成熟长大,事业有成的那一天。”
贺冲沉默了几秒,伸出手去,把她手里的打地鼠玩具夺了下来。他捉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跟前一带:“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凑近周茉,看了看她因紧张而微微发颤的睫毛,低头吻了下去。
周茉又是一愣,片刻后,破涕为笑,又笑又气地伸手打了他一下:“你有病!”
“你可真笨。”
周茉瞪他:“你想得美,我都离家出走了,你怎么还可能有正常的翁婿关系。”
韩渔把椅子拉开,跷着腿坐下,看着贺冲:“茵茵跟我说,昨天晚上接到周茉的时候,周茉可狼狈了——手里抱着画板,拿着刀,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发现,我认识你俩也挺长时间了,但我还是小瞧了你,也小瞧了周茉。”
贺冲颇觉得欣慰:“我原来想着,要是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解决这事儿,就只能吸取前人的经验,带泥私奔了。不过这样更好……”
贺冲笑出了声。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她低下头,像个虔诚的信徒,把脸烦贴在他的掌心。
周茉点点头,捏了捏贺冲的手,起身离开了病房。
周茉一愣。
天光大亮,住院部恢复了日常运作,渐渐热闹起来,护士过来做了每日的常规检查。
唐书兰冷笑一声,摘下了墨镜,鄙夷地瞧着周茉:“不花周家的钱,那你打算花谁的?贺冲的?靠完家里靠男人,就这点儿出息,学什么离家出走!”
周茉一怔,这才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关上灯以后,那蜡烛散发出的幽香似乎比方才更浓了,烛光摇曳。贺冲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俩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只要一人不停,就跟打排球似的有来有往。
唐书兰好面子,自然干不出这种事,但周茉始终不肯配合,这让她也渐渐变得暴躁起来:“听话,跟我回去,不然信不信我停了你的信用卡。”
贺冲挑了挑眉:“你这语气哪是愁,分明是跃跃欲试。”周茉嘿嘿笑。
贺冲笑出声来:“等过几年,你见多识广了,还愿不愿继续跟着我都不一定。”
“画没干,蹭的。”
贺冲笑道:“行,我愿意详细聊一聊这件事。”
周茉冷反间:“你凭什么觉得,这次我还会为自己没做错的事道歉?”
“怎么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周茉忙说:“没事,我不困!”
“没事,不还有我吗?”贺冲伸手,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按,“我虽然就是个穷修车的,但要养活我家小姑娘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周茉摇摇头。
周茉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贺冲还好吗?”
贺冲笑看着她:“总不能让你一辈子跟我住在这种破地方吧。”
周茉上前两步,将手递进他手中。
唐书兰终于意识到,这场谈话,自己彻底失败了。
周茉垂下眼:“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听话卖乖没有任何用,不去抗争,就永远也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像你说的,你不能带我去任何地方,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我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手往回抽了一下,周茉立即惊醒了。
叶茵茵笑得不能自己,从包里拿出纸巾给周莱擦脸:“茉茉啊,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记得不久之前,他还在质何她是否真正想过那样锦衣玉食但极受束缚的生活,而转眼间,在他自顾不暇、未曾看见她的时候,她已悄然蜕变,亭亭玉立。
“诚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帮你,但主要还是她自己选择了今后要走这条路。”
“听话,去睡个觉,换身衣服。我人就在这儿,又不会跑。”
贺冲扫了她一眼:“你蹲着不累吗?”
韩渔见贺冲神采奕奕,忍不住揶输:“昨天把你送进医院的时候还要死不活的,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
“她和我的艺术投资公司签约了,我会让她变成一位职业画家。”
周茉耐心地给贺冲端茶送水,路他聊天,还下去买了一金草莓,洗干净了送到贺冲嘴边。
傍院,贺冲带周莱出去吃饭。在橙红的夕阳余晖之中,热闹喧嚣的街道展现出一种让人沉醉的烟火气息。
她起身问他:“你渴不渴?饿不饿?疼吗?”
段永昼又说:“虽然我此前与你从未谋而,但我听说过你的事。以卵击石,我宁愿站在鸡蛋这一方——这是我的心意。”
接触到贺冲,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排斥那些被父母描述为“肮脏嘈杂”的、所谓“下等人”的生活。她不但不排斥,还对此充满源源不断的探索热情。
贺冲什么也不说了,他低下头去,把一个吻印在了那刺青之上。他都准备放过她了,可这个刺肯如同一把点燃了引信的火。将他的最后一分克制也烧得一干二净。
贺冲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忍不住一声长叹。
周茉摇头哽咽道:“我想陪他。”
贺冲笑着说:“那等你的身价过亿的时候,记得把欠我的工资给结了。”
贺冲把她搂进怀里,他的身体热烘烘的,像个烧起来的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