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思微蹙着眉头，“你没事吧，脸色看着不大好啊。”

姜词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跟梁景行发了条短信。正等着回复，一抬眼，忽见前方挂号窗口有个身影分外熟悉。

那阿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让姜词有事就吩咐。她看了一会儿，渐渐地打起了瞌睡。

屋里再次传来张德兴的声音：“囡囡，给我倒杯水！”

外面日光灼烈，晒得前方水泥的路面发白，空气里一道道扭曲的热气。

她回想着那一日的情形，梁景行说了什么？

“这么说就见外了——你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了推她手臂，“阿词？”

好半晌，梁景行情绪都未平复下来，一面说着先得通报家里老人，梁静思和陈臻那边也得说明，还得抓紧时间立即去医院做检查……姜词见一贯稳重沉着的男人此刻躁动好似毛头小子，不由觉得好笑，“你别晃了，晃得我头晕。”

刘亚芬冷哼一声，“我只恨当时怎么没一刀砍死你，进去就进去了，总好过一辈子伺候一个残废！如今你是得势了，也算是你祖上积了阴德。可姜词啊，你真不怕今后遭报应吗？”

屋内装修是上个世纪的风格，典型的老房子，收拾得再干净，也有股挥之不去的破败之感。

姜词急忙问：“张叔叔怎么了？”

“哦……在听呢。”姜词定了定神，很浅地笑了笑。

是个有些年份的小区，花坛里栽了几丛绣球花，粉紫的颜色，分外好看。姜词在树荫下站着等了一会儿，便看见一道苗条的身影从前方的居民楼里闪了出来。

姜词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凉椅的扶手，低垂着目光，心里一时纷乱如麻。

到了家里，梁静思嘱咐厨房阿姨先给姜词熬碗粥垫垫肚子，又去楼上书房拿了几本书下来。

你打算管到几时？张德兴一辈子瘫痪，你准备照顾他一辈子？

姜词笑了笑，“刚在想事情，有点走神。”

刘亚芬将她从头打量到尾，“听说你现在成画家了？”

可要是离了婚，照顾张德兴的任务，就得落在张语诺肩上了。

“故意那个……唔，不戴套……”

她盯着看了片刻，认出来了，是刘亚芬。

“谁生病了？”

姜词骤然回神，对上梁静思担忧的目光。

“你头几个月得格外小心，他住的地方也没个人照应，我现在不如以前忙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暂时住在我家里吧。和景行商量过了，他也是这个意思。”

走到一楼大厅，梁静思停了脚步，“你稍等我片刻，我去中药房拿两服药。”

他不是个好人，却是个好父亲，害了无数人，却从未让她受过丁点儿委屈。

她穿一条黑底暗花的连衣裙，头发深栗色，烫了卷。

姜词拿眼瞅他，“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梁静思笑说：“觉非他爸胃不好，我最近在帮他调理。”

姜词正要起身避开，刘亚芬已挂完号转身离开队伍，一抬头，视线便对了上来。

姜词急忙起身往外走，便听刘亚芬冷笑一声：“跑什么？做贼心虚了？”

她目光一凛，几步走过来。

“哦，”张语诺抬高声音，“是……是我的一个同学！”她走上前，跟房里的张德兴说了几句话，随手掩上门。

姜词静待了片刻，见那阿姨没动静，揣上手机，静静悄悄出了门。她先叫了辆出租车，在车上时，试着拨了拨张语诺的电话。

姜词呼吸一滞，“你是说……梁景行？”

便见张语诺渐渐红了眼眶，别过头去，紧咬着唇，深深呼吸，片刻，终于出声，“……我妈打算跟他离婚。”

那从未远离的重压似一记重锤再次袭来，姜词只觉胸中郁积，“……张叔叔曾说，今后再不想见到我……”

没曾想，还能接通。

睽违三年，她也变了。抽条一样长高了数厘米，瘦了，身上再无那份未经世事的娇憨气，眉间多了几分忧郁。她穿着一条连衣裙，样式和花色看着都有些陈旧。

姜词注意到她的动作，眸光微微一沉。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词踌躇许久，仍是问道：“语诺，你……是不是过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