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梁景行身影走入夜色，梁静思拉着姜词的手，走到阶梯下。

“梁叔叔，你胆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一定以死相抗。”

梁景行伸手翻了翻柜子旁的一叠书，拿了本时尚杂志给她。

梁静思笑了，“难得你们在这一点上态度一致，就是景行，总觉得亏欠你，因为以后他总是要走在你前头的，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梁景行笑了，“胡说。”

梁静思凝视她片刻，笑说：“看到你，总让我想到二十年前的自己。”

姜词心里有些忐忑，低垂着眼，呼吸也不自觉放缓了。

陈觉非一头冲出门，到了庭院里才停下来。

是以这时尚杂志她刷刷刷翻了几页，便觉得意兴阑珊，又问梁景行，“还有别的吗？”

梁静思笑了笑，走到姜词身旁，开始整理书架，“觉非被宠坏了，自小没吃过苦头，要什么有什么。”她静了一瞬，“……但世界上，总有些事儿啊，是不可能顺遂如意的。”

姜词手顿了一瞬，仍旧去拿书。

晚上，梁景行仍旧过来。吃完了饭，梁静思将两人送到门口，“景行，你先去把车开来吧，我再跟阿词说两句话。”

“平白无故占了我这么大一个便宜。”

“说说。”

陈觉非沉默片刻，“你跟我舅舅，什么时候认识的。”

姜词屏住呼吸，静了好一瞬，很淡地笑了笑，“有些事需要说清楚，有些事还是让它稀里糊涂着吧。”

“谁让你打扰我看书的，嗯？”

姜词将身体撑起来几分，往杂志上扫了一眼，全是难懂的图表和术语，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午后太阳毒辣，很快将他晒出一身的汗。他站着没动，石板路上，脚底下一道短短的影子。

“真心啊，就是这些我都不感兴趣。”

恰好梁静思进来，差点撞上，“哎呦你去哪儿？”

梁景行一时没开口，良久，笑了一声。

“你没伤害我，”陈觉非打断她，“是我自己傻，很多事没想透彻。你这人特立独行，做了决定一般没人能更改。我舅舅比较稳重，但也是比较固执。你俩挺配的……”

梁景行扔了杂志，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生理卫生。”

“还有吗？”

姜词很快呼吸急促，捉着梁景行的手，却不知道自己是想让他停下，还是继续，“梁叔叔……”

“我爸葬礼上。”

他突然住了声，一时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呼吸数次，最后看了姜词一眼，骤然转身出门。

“你……”姜词难得梗了一下，斟酌着用词，“你也关心我，除去最初的一些不愉快。其实我很感谢你，我这人有时候有点儿不识好歹，还经常糟蹋别人的好意。”她看着陈觉非，目光诚恳，“但我知道，作为朋友，你很关心我。”她将“朋友”二字说得很重。

姜词一顿，总觉得梁静思这话别有深意，但却不敢去细想。

姜词对所谓的时尚不甚感兴趣，穿衣服从来都十分任性。她反正皮肤白，又瘦，穿什么都出不了错。至于化妆，在陈西子的逼迫之下略接触了一些，但也只出席重要场合时费点儿心思，平日里一贯素面朝天。

车上，梁景行已等了许久，等她上车，先在她头上揉了一把，“你们这两句话说得还真久。”

“都说什么了？”

“我不关心你吗？”陈觉非猛地抬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连语气都格外平淡，姜词没听出来他想表达什么，笑了一声，“这话怎么说？”

“他大你十二岁，现在可能还看不出什么，可今后你四十的时候，他五十二……这差距是很残酷的。”

她退后一步，背靠着架子，“死者为大，还是来了不少我爸过去的生意伙伴。这么多人，唯独梁景行，他看我的目光跟别人不一样，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单纯的怜悯……当然，我也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过了几天，我爸的财产正式被查封了，他来找我，借了我十万块钱——也不说借，只说，是还我爸曾借给他的钱。不得不说，他很好地维护了我当时有点可笑的自尊心。我需要钱，但又受不得别人的可怜。”

姜词淡笑，“梁夫人曾对我说，她觉得我跟你和梁景行是一路人……”她猛地一怔，想起梁夫人的一句话：他啊，他肯定喜欢跟他一路的。

姜词身体一软，像只虾米似的弓起来，“别……我明天要坐飞机，怕休息不好。”

梁静思看着她，“你是实打实想跟景行过一辈子吗？”

梁景行又甩给她一本文艺类刊物。

“说你对我用情至深，割舍不下。”

“什么？”

姜词心里咯噔一下，陡然觉得陈觉非好像有些变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傻愣愣的陈觉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