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去的。那时候正好有个进修的名额，西子姐——也就是画廊老板——就给我了。”

陈西子笑说：“雷总，您太会讲话了，一句话就夸了两个人。从前只听说您眼光独到，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就您今天拍的这画，我保证稳赚不赔，二十万绝对划算。”

“不是，之前在大理待了快一年。”

眼见陈西子与雷总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谈到生意合作上，姜词自觉无聊，敬了雷总小半杯酒，借故离开了。

许尽欢笑道：“我理解，而且恐怕就我一个人赞成你俩暂时分开。”

西秦画廊背后有靠山，且如今的靠山十分不简单，其性质与其说是画廊，不若说是艺术投资公司，能与之签约的画家，必都有两把刷子。可拍卖会上一副新人作品能拍出二十万的价格，也是十分难得。今年画廊签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刚满十六岁，画廊前期宣传颇多，对其定位为“天才画童”。反倒是姜词，这两年在国外，一直默默无闻。

刘原停下脚步，“那个，梁哥今天恰好在公司，姜小姐你……你自己过去吧。”不待她再说什么，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会回的，就是……”姜词犹豫。

刘原听她自报家门之后，顿时见了鬼一样地低叫一声，忙说，“我，我马上来前台，姜小姐你稍等！”

“别谢我，我可是雁过拔毛的商人，小心我把这二十万扣下来，一分都不给你。”

姜词笑了，“千万别当这个冤大头，还有更好的，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免费送你。”

“还行，起码外表看起来健健康康没病没灾。”

刘原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女人，来得还真他妈凑巧。他想也没想，猛一下推开门，“梁哥，你出来我跟你说句话！”

“你离开崇城就来帝都了？”

她拿了一盘子食物，静静悄悄上了二楼，坐在栏杆旁的休息区，边吃边看着底下。静坐片刻，忽觉旁边光线被遮去寸许，姜词抬眼，顿时一愣，急忙起身，“许小姐？”

姜词笑道：“我之前一直在休息室——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管它多少钱，再少两个零我都买不起。”

外头日光白灼晃眼，晒得皮肤火辣辣的疼，姜词走得很快，心里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如遭雷击，她身体一震，缓缓转过身去。

“可心里面是怎样的，就说不准了。”她见姜词神情一变，不由促狭一笑，“……逗你的，梁景行还好，他这样的人，轻易打不垮的。他最近在投资做制片人，忙得几乎不见人影。梁伯父天天催他解决终身大事，我也跟着遭殃。”

刘原一头雾水，赶紧跑去办公室，却见门虚掩着，从缝里看去，谈夏正站在梁景行身边，弯着腰与他说话。

姜词顿时一怔，笑了，“谁这么大手笔？”

许尽欢顿了几秒，问她：“有回崇城的打算吗？”

姜词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得对。”

许尽欢看她一眼，并未说什么，“画挺好的，要不是我现在身无分文，也愿意支持你一下。”

陈西子忍俊不禁，“你最喜欢的那位新加坡画家，那副《夤夜》拍了二百一十一万。”

“英国。”

姜词神情平淡，“我来得不是时候，改日再来拜访吧。”说着，脚步利落地走了。

许尽欢一路忍不住观察。她长发挽成髻，皮肤深了几分，再不似三年前那样苍白如纸，带着森森病气；刚及膝盖的大红色小礼服，颜色张扬却不艳俗，衬得她宛如一支保加利亚玫瑰——她以前绝不会把玫瑰与姜词联系在一起。

姜词也是难掩喜悦，“还得感谢你。”

姜词虽坐得端正，可脚下高跟鞋东倒西歪，藏在身后的饼干袋子露出一角，嘴角还沾了点儿饼干屑。她见来人是陈西子，索性又将饼干拿出来，笑说：“我从下飞机到现在，只在路上等车加油的时候吃了包薯片，真的饿惨了。”说罢继续狼吞虎咽。

“从哪儿飞回来的？”

几分钟后，刘原开门出来。

帝都，仲夏时节。

陈西子旋出口红，仔细地抹了一下，“好东西总有人识货，今年签的三个，你这幅最贵。”她扬眉笑了笑，“看来我眼光依然精准，也不枉费这两年时间了。”

刘原虽坐在自己工位上，却伸长了脖子注意那边的动向，谁知板凳还没坐热，姜词又拎着纸袋回来了。刘原愣了愣，“怎么了姜小姐？”

许尽欢一时没说话，静了片刻，还是问道：“这三年，你一直待在英国？”

姜词神情稍稍一滞，静了片刻，手指悄悄攥紧，又缓缓松开，“……他好吗？”

姜词笑着点了头，“我上午才下飞机，没想到第一天就能碰见熟人。”

沿途经过了她曾经画的那两堵墙，经过多年，那颜色已有几分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