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亲自起身帮冯夏来泡了杯茶,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放了,说道,“二舅,您这回来,肯定有什么事儿吧,有什么事儿,您说,力所能及的,我肯定没二话。”
就剩了三叔这支的薛阳半只脚跨进了仕途,薛向自然不会不关注他的动向。
而且,机关,尤其是工厂机关的那些琐碎,真的快要消耗掉他最后的雄心壮志了。
“还是这么瘦,多吃些肉补补。”
见他欢喜,薛向道,“阳子,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要下去,我没意见,但要下就得下到最基层,别想在明珠那个富贵窝子待着,要做好去最苦乡镇的准备。”
此刻,见三哥主动提及,且不似父亲那般打老爷腔说什么“年轻人要耐得住寂寞”,他真是欢喜已极。
眼下已是腊月二十三,公历八六年二月六日,北方素来严寒,入冬以来,大雪一场接着一场,丝毫不见春意。
薛向对这位三婶,实在没什么好感,拢共没见过几次,而仅有的几次见面,冯桂芝将尖酸刻薄,自私市侩,演绎到了极致。
薛阳大喜,他今次随母亲入京,过年倒在其次,更多的是想向薛向这个三哥诉苦,换个岗位。
“桂枝!”紧挨着薛阳的敦实中年,小声喊道,“别急着走,还没引见呢。”
就这么混不讲理地逮住了薛向,楞是将两捧雪砸在薛向脖颈处,方才罢休。
冬日不宜外出活动,但冬日又最宜外出活动,对孩子们而言,一年仅见的数次雪天,就是大自然赐予的天然游乐场。
敦实中年双手紧紧攥着薛向伸来的大手,满面堆笑,道,“我叫冯春来,刚掉到市委督查室副主任,严格算来,薛书记倒是我的老上级了。”
冯春来对薛向是真的敬畏,倒非是因为薛安远的关系,只因进了督查室,他才知道妹妹的堂侄到底干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好哇,跟你大哥玩三十六计,你们还嫩些。”
薛向拍拍他肩膀,道,“自家人,说这个就过了,怎么样,最近在厂里还顺利。”
薛家门第高深,冯氏兄弟有这个心理准备,可真当行进家来,见着各式岗哨,森冷枪械,激动得都快不知道走路该先迈哪只脚了。
“三哥,我妈这辈子的小市民气估计是改不了了,您别介意。”
冯桂芝道,“老三,这是我大哥,你随薛阳叫大舅,后边的是你二舅,二舅妈。”
二十六岁的正厅,别说见,听他都没听过。
薛阳今年也二十四了,参加工作四年了,机关的历练,让他沉稳了不少,早不是从前争抢小适其妙玩具的毛头小子了。
自打弄清楚冯氏兄弟的身份,薛向就一直在揣测这两兄弟的来意,毕竟,哪有大过年的,弟媳妇娘家人千里迢迢往大伯子家跑的?
冯桂芝此次回来的突然,且薛向早和薛平远通过电话,知晓三叔所在的基地,有重要科研任务,今年不回来过年了。
三年前,他认为到工厂是捷径,入职就能提干,副科级的编制,可比调到地方快捷太多了。
“三婶好!”
“好小子,有股子势气!”薛向投过一支烟去。
薛向调离明珠时,和刚刚调任明珠市政府副秘书长的耿福林打过招呼,让他代为看顾薛阳。
薛家就这三房人,薛安远这支,大姐薛林嫁得如玉郎君,又无心仕途,在家相夫教子,过得舒适、惬意。
两兄弟正聊得正高兴,冯夏来敲了敲堂屋大门,薛向赶忙起身,道,“二舅,不用那么客气,进来进来,阳子,给三舅泡茶。”
一年前的办公室主任的争夺战,他就险些让人用两只猪蹄膀,给生生废了前途,若非耿福林及时出手,他就完了。
可再是尖酸刻薄,却也是长辈,薛向敬重三叔,对这位三婶向来是恭而敬之,敬而远之。
兄妹三人在雪地戏耍了好一阵,后勤的小谢过来催饭,这才罢休。
这是长辈中的奇葩,薛向私下里这样定义冯桂芝。
薛向兄妹四个,就薛向身在仕途,小晚姊妹仨还未成人。
进得屋来,冯桂芝径直奔小晚房间去了,边行边吩咐道,“来个人,帮我把床铺换了,电视也给我装上,我要看春节联欢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