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郑行高这一偏头,注目,程雪松也明白了,这位老郑恐怕和自己一般收到了神秘电话,动了别样心思。
如此接了一通心怀不轨的电话后,程雪松又拿不定主意了!
细说来,南方同志对薛向不是特别满意,尤其是觉得薛向太高调,太不像个官员!
结束了喂食,老首长便弯腰打开鸡笼,低低唤了数声,这帮早养得熟了的鸡群,在那只有着大红鸡冠子的大公子的带领下,次第进了红砖垒就的鸡笼。
按理说,一瓢粟米,二十多只鸡分食,无论如何都吃不饱的,可这些鸡是散养的,一大早便放出去了,梅园这占地数十亩的田园,哪里会喂不饱这二十多只鸡。
再说,我来明珠又犯了什么错?收拾八爷那种人渣有错么?为赵家庄的村民结束了械斗、要回祖坟有错么?蛇山上月夜冲杀有错么?铲除青帮谁敢说自己错!
是的,反省!
傍晚六点半,边疆省边陲某无名军事基地上空,一架直—5直升机正呼呼地转着螺旋桨,缓缓落地。
一瓢粟米,不过半斤左右,二十多只鸡,十来分钟就啄尽了。
一想到这点,薛向都恨不得狠很给自己一耳光,他自觉真正该反省的是,自己曾经竟有过息事宁人的想法。
可真等老首长话音落定,他才知道父亲是误会了,赶忙抢道:“爸爸,您误会了,人在,我说的完,是说这小子这回的官是当不成了,他被人用强|奸罪,给拘起来了,常委会上已经过了!”
前天方下了雪,虽然连遇着两天的好天气,太阳到底不烈,地上的积雪薄了几分,却没融尽。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这是江湖大侠的定义!
薛老三努力回想着这个女人,隐约有了些印象,他是在天香毛纺厂党委会议室里,和这个女人见过,当时,乍一定眼,还真有几分惊艳的感觉。
在此地,他已经在此处待了足足四个小时了,这四个小时,没有人跟他说话,除了他方进此处时,有人托了个餐盘进来后,甚至再未来过人。
不过上课归上课,可他到底听出了话锋儿,便是那句“还有上级组织监督”。
程雪松没想到是,他刚绕过拐角,便瞧见了郑行高也从南端的拐角现出影来。
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有时间,有动机,有举报,若在加上所谓的证据,那恐怕就是铁案(薛老三没想到的是,人家不仅给他准备了,时间,动机,证据,还弄了另一堆妇女检举他,提供了舆论支撑,让人觉得他本就是滥人一个,至少在女色方面如此)。
就在薛向完成自我反省,认为自己应该像个官员,不,应该像大多数官员那般过活的时候。
“爸爸,薛家老三的情况,我清楚,那小子虽好勇斗狠,有股子楞劲儿,但人不坏,这些年,尽听说他在四九城打这个,砸那个,还从没听说他欺负谁家姑娘,明珠那边这回真不像话!”
程雪松接过,点燃,抽一口,道:“我拿什么主意,公安局份内的事儿,该你老郑管,这事儿,走正常刑侦、审讯程序不就得了。”
再说,他此刻失去的不是体力,而是官员身份赋予他的权力,而这种力量的失去,让他深深的耻辱、愤怒。
他清楚段钢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网开一面,尽量操作好,让这位薛主任领罪,却不受重罚,放他一马。
而程雪松没想到的是,电话是等来了不少,可预想中的薛家人的电话却是一个未至,反倒是那些怀着不可言道目的的电话,很是来了几个。
当然,这不满意之中,或多或少,也夹杂了些吃味的情绪,毕竟薛老三这个年纪,官位就到了这个地步,想想他自己当年如薛向这个年纪时,都不知道在干嘛,更不提现在一把年纪了,也不过挂了个正厅的衔。
可作为一个官员,一个有大抱负的官员,一个注定将面对重重困难,跨越千山万水,志在登上顶峰的官员,定下这种指导思想,绝对是官场生涯和人生岁月中,第一重要之事。
霎那间,脑子里蹦出这四个词,也是许多长辈,给他最多的评语。
老首长方才的表情虽然平静,可南方同志岂不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和习惯,他真是吓住了,他没想到那个爱惹祸的小子,在父亲心中还真挺有位置!
但事实上,这种反思,这种思辨,对此刻的薛老三的整个人生都是极为重要的!
关上鸡笼,老首长拍拍手,跟厨间正准备着晚餐的老伴儿招呼一声,便抬脚朝外行去。
柔软的地毯,雪白的墙壁,厚重庄严的红木桌椅,室内陈设简单,却简洁大气,这似乎是个会议室。
此处荷塘,水浅鱼多,他二人倒是时常因为共同的爱好——钓鱼,长在此相聚。
愁,程雪松是真愁,这也是官场上,衙内最不受待见的原因,简直就一刺猬,谁沾上扎谁。
薛老三认为自己确实该反省,因为算上在萧山的那一次,这已是他第二次将自己陷入绝地。
可咱们神洲浩土,方圆九百六十万公里,跨越数个时区,北国边疆省,却正处于一年中最严寒的时节,瑞雪纷纷。
就拿前番高楼救人来说,若非自己本领逆天,那边算计不到,只怕自己早折进去了。
夕阳下去,这个共和国最有权势的老人,身着厚重的老棉衣裤,脚上踩着当年在晋西北跟鬼子猫冬时的土色千层底棉鞋,如寻常老农一样,喂着自家的鸡群。
按说薛向现在算是嫌犯了,要不,他不会被关起来,可哪有嫌犯住这等奢华单间的,更不提中午的那餐公安局提供的伙食的主菜,可是土豆牛肉,甚至还有一罐进口的啤酒。
老首长丢下这“三个字”,便转身朝青石板行去,看样子又要上田埂。
此时再聚,正是春寒料峭,池塘中荷枯叶萎,游鱼也因天寒,避进了泥里,这会儿,天色渐晚,塘边却是无人,正适合二人密谈。
当然,薛向更知道,常委会上的决议,一定会不利于自己,因为人家既然设好了套,自然会做全套,且他的对手精于布局,又怎会空过常委会这么大的漏子给他薛某人呢。
细说来,薛老三敢想这许多,乃是他相信此局仍有解。
“被人用强|奸罪拘起来了”,而不是“他强|奸妇女被逮捕归案”,足见南方同志的倾向性。
薛老三不怀好意地嘀咕了一句。
他在反省自己来明珠后的所作所为,到底错在哪儿,为何总是将自己陷入绝地。
此时,不来审问自己,一来,是没审讯的必要,该有的东西都齐全了,只等最后走形式了;二来,恐怕还在等市委常委会的动静儿,虽然市委督查室主任这区区正处级官员犯事儿,未必值得市委常委会开会研究讨论,但薛老三自信自己这位督查主任犯错了,一定会惊动常委会召开。
他也不会认为自己眼下这一关极好过,恰恰相反,他知道今次的情形,比之萧山,险恶万倍。
程雪松现在想说的是,要看这位薛主任有多牛,就看这帮向他表示“亲切关怀”的长辈就行了。
如今自己身陷囹圄的消息传开,不惹来群魔乱舞,那才怪呢。
其中,甚至有那位江淮省的时国忠同志,以及浙东省的吴铁戈同志,若这两位都是普通的省级大员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二位的家族,都是超过薛家的存在。
“呱呱,呱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