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薛向瞧出来,这是老首长的手书,和当年薛安远六十大寿时,以及他薛老三大婚时,赠的两幅手书的同出一炉。
说起来,老首长身在绝巅,可他家过年也如普通人家一样,照样要贴春联,挂年画。
“我看这小子是做贼心虚!”
远远地,他瘦弱的身体,仿佛随时都要被寒风摧折,可他腰杆笔挺,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稳,那么有力,忽地,天上有飞起了雪花,片片如棉,渐渐地,振华首长的消瘦身影便被风雪湮没,薛老三的眼眶忽然有些湿了。
原来,不知怎么的,越是久不相见,他就越畏惧这帮老爷子,他今儿原本就老不想来,奈何既然薛安远交待了,不来自然是不成的。
饶是霎那间,心中聚满了苦水,可既然被发现了,薛向也只有随那白净中年跨进门来。
年画没什么新鲜,左门持鞭尉迟恭,右门拿锏秦叔宝,薛向前世今生都看过无数回,自然不会瞩目。
如此一来,他这心意也算送到了,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多谢!”
薛向瞧见这一个个显赫人物的时候,人家也瞧见了他,饶是薛老三自问熊脾虎胆,此刻也被如山的眼神,压得浑身不自在。
薛老三正待接口分解,便又听安老爷子道:“谁知这小子生平财运不济,让红十字会的一帮人给截了去!”
这会儿,薛向搬出了送红包的理由不说,还答应给保密,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这红包要送不出去,那才怪了呢。
送走一帮孩子,薛向便待继续前行,哪知道不待他身子转过来,便听一道陌生却熟悉的招呼声传来,“还是你薛向有本事啊,连妮儿他们几个的红包都能送出去。”
上联,新年纳余庆;下联,佳节号长春;恰好也是薛向最喜欢的一副春联。
而如今的薛老三,今非昔比,眼界大开,这知道的越多,自然敬畏心越重。
从原来的小年轻,变成了共和国体制内一位处于一定层级的官员,随着官级的增加,他的阅历,见识,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行到门前,薛向忽然住了脚,盯着大门前的红艳看了起来。
说完,振华首长便松开薛向的大手,大步去了。
这流逝的半年岁月,不仅染白了振华首长大半头发,磨秃了鬓角,还在他那本就觳纹密布的额头上,凿刻出新的密集的沟槽,原本就骨瘦嶙峋的体型,几乎瘦得快撑不住衣衫了。
此刻,再想想当年在这间屋子侃侃而谈的薛老三,不过是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
说起来,他薛某人前世也是共和国官员,可实际上,他以前所处的党史办科员,连一个区的顶头上司都够不着,几乎就不能算官场中人。
说话儿,振华首长笑着伸出手来。
倒是这幅春联,一入眼,薛向便有想取了塞进怀里,收回家中的冲动。
安老爷子及时挺身而出,替薛老三化解了尴尬。
“门外边是薛向吧?”
这样,礼数也算尽到了,自个儿又毫发无损地脱了身,可谓之“两全法”。
老首长笑道:“做贼心虚?怎么,这猴娃儿又折腾出了啥子事嘛!”
安老爷子话音方落,老首长就轻叩着桌面,亮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原先以为你这些年在外面经了风雨,见了世面,该长大了,朗格晓得你这憨娃儿,还是这么爱闹腾,我看这样吧,你这只孙猴子还是回来,到中央机关里坐一坐,磨一磨,啥时间把浑身的棱角磨掉了,啥时再下去嘛!”
薛向正看得入神,耳边却传来声音,抬眼看去,却是一位身着中山装的白净中年人。
未料薛老三刚跨出一步,屋内传来安老爷子那熟悉的声音,平常都听得熟悉到麻木的声音,这会儿听来,却宛若在薛向耳边响起了炸雷,炸得心底就剩了一个字儿:寸!
收了红包后,这帮孩子跟炸了营似地,呼喊着跑开了,远远地便听见他们在商量着去买什么春雷。
“胡闹台,简直是胡闹台!”
说起来,也非是薛老三见不得大场面,想当年,他初次来梅园时,就敢跟一众首长们讲什么岛国国王的故事,那时可是意气飞扬,洒脱灵动。
薛向讪讪,正待分解,振华首长挥挥手,“不用说片汤话儿,该干的事儿,还得干,只要你认定对的事儿,对老百姓有益的事儿,就放手干吧,我知道你是个好小子,记住,不干事的人,才永远都不会犯错,不要怕别人说,我们这个国家,这个党,要的就是敢干事儿的人,薛向,好好干!”
安老爷子笑着接了句,接着,便将薛向年前送嫁康桂枝,折腾出的惊天动静儿,给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