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的成书年代在春秋末期。
再换一本,却是一本《乐府诗集》。
乐府是古代音乐机关,乐府诗是秦汉年间带有音乐性的诗体名称。
有这本书,应当是在汉代之后。
诗集下压着的,咦,《新汉史评》,这是什么?他翻开来看,却见一连串陌生的名字,找出目录来,写的却是王莽为新汉第一任皇帝,此后有王匡改制,王民亲征,稳固新汉,新汉传十世共十六帝,享国两百二十六年。
而后六十二国争相代汉,归于许国,晋又代许……可现在是大昌,和袁天青所知全不一样。唉,这大昌国究竟是哪一朝?应该对应哪一年?这个世界,又是个什么世界?
这么翻书,老板不乐意了。
疑声问他:“秀才郎,你看什么呢?”
袁天青瞄了一眼说:“吾在山中修行,不知世间变化,初来乍到,了解一二。”
老板笑说:“大昌国代晋而立,至今七十二载,经高祖、文帝、武帝三代,日益昌盛。如今武帝不幸大行,昌灵君即位,不过十余日。”
新汉之后是许国,大昌之前却是晋国。
也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漏的。
但不重要了。从这些信息看,那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又十国,还有宋元明清等朝代,都不存在于这方天地。而眼前景象,绝无现代化。尤其那些士兵,身穿铠甲,腰挎大刀,没有一点现代兵器的影子,应当不是明清。如今太平盛世,应该也不是成吉思汗闹腾的时候,大概对比他了解的时代,“应该是唐宋时期?”
袁天青谢道:“多谢大伯相告。”
那老板却眼神飘忽,看向了他背后。
袁天青顺着目光半转身,见一男一女带着几个随从,匆匆赶至。
刚才的乞丐也在其中。
——怎么着,来报仇?
女子问道:“那诗句是你作的?”
袁天青退一步说,“什么诗?”
男子凶相毕露,毫不客气地踏出一步,说:“就是那句荒唐的诗:亦知春有时来,春来如故。怕只是、美人迟暮。你别不承认。”
“是又如何,你们还想打我?”
就这么几个家伙,三招两式,即能让他们满地找牙。
只是,打完之后可能会被追捕——他想,这次决不能被抓,牢里忒不是滋味了。
“小女子夏琼,见过公子。”女子行礼道,“公子莫误会,小女子只是闻诗而喜,听你说了这么一句,却想知道可还有前言后语。若有,请公子务必告知于吾。”
噢,原来她就是船上的那人。
果然长得挺好看,也颇有风情。
袁天青不大想惹事,也不喜欢眼前的人,说:“吾从别处听来的,就这么一句。”
男子戏谑道:“看你那寒酸样,料你就是从哪听来的?”
袁天青更不喜,拱手道,“告辞。”
夏琼却往前追了一步,说道:“公子,请留步,你听到的那首诗,必定有前因后果,请告知于吾。”她低头看了两眼,把香囊取下来说,“小女子愿以此物交换。”
袁天青皱了皱鼻子,隔空闻了那香味,确实不错。不过嘛,诗碰有缘人,眼前这人嘛,带着大兵小将,一副问罪模样,免了吧。
他笑道:“吾没跟你玩笑,刚才那句其实是一首曲子的词,是一个老头儿作的。他嫌填的不好,只弄了这么一句,循环地唱,你说奇怪不奇怪。至于完整的词嘛,他倒也做了一首:红豆与明珠,不识谁为宝。红豆在心头,明珠空耳后。珍重缕金衣,懒把蛾眉扫。经岁复经年,看看红颜老。”
人都会老,美人迟暮天注定——
可是,迟暮了又有何妨呢?
老去就让她老去,才是坦然。
夏琼微微蹙眉,“公子说这是词句,可有曲子配合?”
袁天青摇头,“不会唱曲,忘了。”
这话把旁边的男子惹恼了,喝道:“你这酸秀才,说的什么浑话。若是真有那么一个老人,不该膝行其前以求全篇,怎能只得一半?”
“缘分若只有半句,半句就是缘。告辞。”说完,袁天青不客气地走开。
夏琼追了两步,唤道:“公子,小女子既得一全篇,便不会食言,此物给你。”她竟不顾袁天青反对,将香囊往他身上一扔。
袁天青抬手接住,轻摇头。
听说古代的香囊都是定情之物,这东西扔他手里,贪图他的男色?
呃,他打量自己,似乎比乞丐好不了多少。没有男色。
那她就是看上了他的才华……
夏琼又行一礼说:“后会有期。”
袁天青拱手道:“后会无期。”
有期,无期,谁能说得准?不过是两个人不同的期望罢了。
在这耽搁一阵,口更干,舌更燥。他掂了掂手中的香囊,好闻是真好闻,可是既不顶饿,也不值钱,还不如给点银子实在。
“富家小姐,哪个时代都一样。”
往怀里一揣,他回城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