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青撩开帘子,喊道:“老卢。”
老卢骑马跟上去,“驸马何事?”
袁天青问:“问你个问题,你现在还赌不赌?”
老卢回道:“惭愧,小赌怡情。”
慧云公主指责道:“乐安,你竟然放任你的人赌博。父皇知道,必定罚你。”
“你别说话。”袁天青回头让慧云公主闭嘴,转而说,“老卢,想不想玩大一点,跟整个长安城,乃至整个天下赌一把?”
“驸马爷有何吩咐,尽管说。”
“这个东西叫彩票。”袁天青说的并不是真正的彩票,毕竟,在彩票上打印数字,在这个时代太难了。他说的东西,其实就是抽奖。
不过为了以防别人从外面看出玄虚,他想到把两张硬纸,用浇水黏在一起的方法。到时候轻轻撕开,便可以抽奖。为了以防有人使诈,大奖需得有编号,做防伪,兑奖必须做个标记,盖章、打孔或者打钩……
有的没的,他说了一通。
李之宜和慧云公主都听了,有些不解。
李之宜问:“这个东西能赚钱?”
袁天青说:“比如我做了一百张彩票,一张卖1文钱,能卖100文。我做的奖,里面有1张25文的,有4张5文的,10张1文的。如果全部卖出去,能赚多少?”
“45文。”老卢最先算出来。
李之宜说:“可这那么明显,买了就亏钱,谁会买?”
袁天青说:“只要利益足够大,就有。一张彩票一文钱,如果最大的奖有1000两银子,难道你就不想试一试自己的运气?老卢,你想不想?”
老卢寻思道:“赌博总是输得多,但人性贪婪,岂能不赌?”
李之宜算道:“1000两,那你要做100万张票,才能将本钱赚回来。”
袁天青说:“至少300万到500万张,总不能只有大奖,还有小奖。以及做彩票,卖彩票的成本,这些都得计算在里面。”
慧云公主问说:“那要是有人运气好,一开始就买到了。”
袁天青朗声说:“他们买不买得到,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最容易的做法是,等卖了200万张彩票之后,才把这大奖放出去。”
李之宜听他说那么大声,探头往外看了一眼,“你这么大声干嘛,人家听到了。”
“不怕他们听。”袁天青说,“因为赌博本就是阳谋。世人都知道久赌必输,但还是戒不了;世人都知道嗜酒伤身,但就是戒不了。”
李之宜摇头,“我总觉得有点悬。李之云,你觉得呢?”
“你有没有点礼节?”慧云公主轻哼,“我觉得,父皇未必能容。”
李之宜说:“也是,毕竟涉赌,传出去不好。”
袁天青说:“那就得看盈利怎么用。若是除了发工资等成本之外,其他的全都用来照顾将士家属,相信父皇不光会同意,还会给个名义。长安的百姓们也不会介意小赌怡情。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别人有样学样,趁机敛财。”
两位公主皆深以为然。
正聊着,袁天青闻到一些烟气。
他记得来的路上,这里没人。
袁天青指一指,“那边怎么回事?”
老卢也不清楚,伸着脑袋看了一眼,没看明白,说:“老奴去瞧瞧。”
他打马过去问了问,回来说:“驸马,殿下,那里都是一些百姓。或是自发而来,或是有亲人葬于皇陵,所以或远或近,皆前来拜祭。皇陵守卫职责所在,不能放他们进去,所以便在外面摆了祭器,设置香炉,供他们拜祭亲人。还有一些人,将牌位也带到这里来,将其立在那边的山脚,就在那儿。”
他指了个方向,隐隐能看到一些烟气。
袁天青说:“我们也过去看看。”
李之宜立即说:“我也去。”
慧云公主同样有意过去看看。
袁天青说:“我们要走过去,你俩行么?”
李之宜说:“走过去就走过去,有什么不行,我又不像病秧子那么娇贵。”
慧云公主说:“我的身子比以前好多了,走走也好。”
春日刚过去,这里是野外,地上并不干净,不过也还好。
公主步行,老卢等人也下马跟着过去,到离官道百十米的山脚,果然看到许多人在新立的墓碑前拜祭。有的插三炷香,有的烧纸钱,有的摆上野果,有的撒一杯酒。来那里的人,有的衣着华贵,有的只是寻常百姓。苦乐也不一样,有的哭,有的冷静。
这时,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我儿光宗耀祖!”
李之宜扫视众人面容,说:“他们似乎并不像平日里的人。”
慧云公主问:“平日里的人怎样?”
李之宜说:“平日里的人若有亲人不幸辞世,必有丧亲之痛,动辄嚎啕大哭。其中尤以白发人送黑发人最为痛苦。我本以为这里的眼泪都流成河了。”
一名少女路过,闻言说道:“虽然伤悲,但为国而死,重于泰山。况且当今圣上乃是明君,能允许我爹葬入皇陵,此乃天大荣耀。虽然伤悲,却也觉得荣幸。”
他爹是死在武帝在世之时,已经很多年了。
她今日的伤悲,比别人更少些。
袁天青今天来这烈士墓,其实不以为然。这跟他最初的建议南辕北辙。
他甚至觉得,原本应该祭奠烈士,也只祭奠烈士的地方,变成了皇家彰显自己权力和私欲的场所。与其说这是烈士墓,不如说这是皇陵的一部分。
现在看百姓的反应,似乎这对他们已是无上荣耀。
封建社会处处阶级,昌灵君做事的最终目的,仍是巩固皇权,建功立业,这烈士墓当然也不符合袁天青心中的期望,但已经是往前走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