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攻下襄阳，蔡瑁、张允已死，蒯越、蒯良死于乱军之中，刘先、王粲投降刘备，庞季溜出城去投益州刘璋，文聘被吕布生擒，黄忠黄汉升活捉李严，王威、傅巽不肯投降，自刎而死，自此荆襄九郡尽数归属于刘备。

刘备上表天子，献帝刘协及令刘备领荆州牧，加封太尉，镇守荆州。刘备便令关云长与甘宁统兵于夏口，以防东吴夺取荆州。

且说周瑜自回柴桑。蒋钦等一行人马自归南徐报孙权。言说美人计不成，而周瑜被黄忠射伤一事。

孙权闻言不胜忿怒，欲拜程普为都督，起兵取荆州。周瑜又上书，请兴兵雪恨。张昭谏曰：“不可。曹操日夜思攻取江南，近日已然在邺城修建玄武池以操练水军，只因恐孙、刘同心，故未敢兴兵。今主公若以一时之忿，自相吞并，曹操必乘虚来攻，国势危矣。”

顾雍曰：“曹操岂无细作在此？若知孙、刘不睦，曹操必使人勾结刘备。刘备惧东吴，必投曹操。若是，则江南何日得安？为今之计，莫若使人赴宛城，表天子封刘备为荆州牧。曹操知之，则惧而不敢加兵于东南。且使刘备不恨于主公。然后使心腹用反间之计，令曹、刘相攻，吾乘隙而图之，斯为得耳。”

孙权曰：“元叹之言甚善。但谁可为使？”顾雍曰：“此间有一人，乃曹操敬慕者，可以为使。”孙权问何人。顾雍曰：“华歆在此，何不遣之？”孙权大喜。即遣华歆赍表赴许都离间。华歆领命起程，径到许都来见曹操。闻曹操会群臣于邺郡，庆赏铜雀台，华歆乃赴邺郡候见。

曹操自官渡败后，常思报仇；只疑孙、刘并力，因此不敢轻进，时建安十五年春，造铜雀台成，曹操乃大会文武于邺郡，设宴庆贺。其台正临漳河，中央乃铜雀台，左边一座名玉龙台，右边一座名金凤台，各高十丈，上横二桥相通，千门万户，金碧交辉。是日，曹操头戴嵌宝金冠，身穿绿锦罗袍，玉带珠履，凭高而坐。文武侍立台下。

曹操欲观武官比试弓箭，乃使近侍将西川红锦战袍一领，挂于垂杨枝上，下设一箭垛，以百步为界。分武官为两队：曹氏宗族俱穿红，其余将士俱穿绿，各带雕弓长箭，跨鞍勒马，听候指挥。操传令曰：“有能射中箭垛红心者，即以锦袍赐之；如射不中，罚水一杯。”

号令方下，红袍队中，一个少年将军骤马而出，众视之，乃曹操亲封的“曹家千里驹”曹休也。曹休飞马往来，奔驰三次，扣上箭，拽满弓，一箭射去，正中红心。

金鼓齐鸣，众皆喝采。曹操于台上望见大喜，曰：“此吾家千里驹也！休儿好箭法！”方欲使人取锦袍与曹休，只见绿袍队中，一骑飞出，叫曰：“丞相锦袍，合让俺外姓先取，宗族中不宜搀越。”

曹操视其人，乃乐进也。众官曰：“且看乐文谦射法。”乐进拈弓纵马一箭，亦中红心。众皆喝采，金鼓乱鸣。

乐进大呼曰：“快取袍来！”只见红袍队中，又一将飞马而出，厉声曰：“文烈先射，汝何得争夺？看我与你两个解箭！”拽满弓，一箭射去，也中红心。众人齐声喝采。

视其人，乃曹洪曹子廉也。曹洪方欲取袍，只见绿袍队里又一将出，扬弓叫曰：“你三人射法，何足为奇！看我射来！”众视之，乃张郃也。张郃飞马翻身，背射一箭，也中红心。

四枝箭齐齐的攒在红心里。众人都道：“好射法！”张郃曰：“锦袍须该是我的！”言未毕，红袍队中一将飞马而出，大叫曰：“汝翻身背射，何足称异！看我夺射红心！”众视之，乃夏侯渊夏侯妙才也，夏侯渊骤马至界口，纽回身一箭射去，正在四箭当中，金鼓齐鸣。

夏侯渊勒马按弓大叫曰：“此箭可夺得锦袍么？”只见绿袍队里，一将应声而出，大叫：“且留下锦袍与我李典！”夏侯渊曰：“汝更有何射法，可夺我袍？”

李典李曼成曰：“汝夺射红心，不足为异。看我单取锦袍！”拈弓搭箭，遥望柳条射去，恰好射断柳条，锦袍坠地。李典李曼成飞取锦袍，披于身上，骤马至台前声喏曰：“谢丞相袍！”曹操与众官无不称羡。

李典才勒马要回，猛然台边跃出一个绿袍将军，大呼曰：“你将锦袍那里去？早早留下与我！”众视之，乃许褚许仲康也。李典曰：“袍已在此，汝何敢强夺！”许褚更不回答，竟飞马来夺袍。两马相近，李典李曼成便把弓打许褚。许褚一手按住弓，把李典拖离鞍鞒。李典急弃了弓，翻身下马，许褚亦下马，两个揪住厮打。

曹操急使人解开。那领锦袍已是扯得粉碎。操令二人都上台。李典李曼成睁眉怒目，许褚许仲康切齿咬牙，各有相斗之意。

曹操笑曰：“孤特视公等之勇耳。岂惜一锦袍哉？”便教诸将尽都上台，各赐蜀锦一匹，诸将各各称谢。操命各依位次而坐。乐声竞奏，水陆并陈。文官武将轮次把盏，献酬交错。

曹操顾谓众文官曰：“武将既以骑射为乐，足显威勇矣。公等皆饱学之士，登此高台，可不进佳章以纪一时之胜事乎？”众官皆躬身而言曰：“愿从钧命。”时有王朗、钟繇、王粲、陈琳一班文官，进献诗章。

诗中多有称颂曹操功德巍巍、合当受命之意。曹操逐一览毕，笑曰：“诸公佳作，过誉甚矣。孤本愚陋，始举孝廉。后值天下大乱，筑精舍于谯东五十里，欲春夏读书，秋冬射猎，以待天下清平，方出仕耳。不意朝廷征孤为典军校尉，遂更其意，专欲为国家讨贼立功，图死后得题墓道曰：‘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平生愿足矣。念自讨董卓，剿黄巾以来，除袁术、破吕布、灭袁绍，遂平天下。身为一方诸侯，人臣之贵已极，又复何望哉？如国家无孤一人，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见孤权重，妄相忖度，疑孤有异心，此大谬也。孤常念孔子称文王之至德，此言耿耿在心。但欲孤委捐兵众，归就所封武平侯之国，实不可耳。诚恐一解兵柄，为人所害；孤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也。诸公必无知孤意者。”

众皆起拜曰：“虽伊尹、周公，不及曹公矣。”曹操连饮数杯，不觉沉醉，唤左右捧过笔砚，亦欲作《铜雀台诗》。刚才下笔，忽报：“东吴表奏刘备为荆州牧，孙权以妹嫁刘备，汉上九郡大半已属备矣。东吴使臣华歆已至询问丞相对策。”

曹操闻之，手脚慌乱，投笔于地。程昱曰：“丞相在万军之中，矢石交攻之际，未尝动心；今闻刘备得了荆州，何故如此失惊？”曹操曰：“刘备，人中之龙也，生平未尝得水。今得荆州，是困龙入大海矣。孤安得不动心哉！”

程昱曰：“丞相知华歆来意否？”曹操曰：“未知。”昱曰：“孙权本忌刘备，欲以兵攻之；但恐丞相乘虚而击，故令华歆为使，表荐刘备，乃安备之心，以塞丞相之望耳。”曹操点头曰：“是也。”程昱曰：“某有一计，使孙、刘自相吞并，丞相乘间图之，一鼓而二敌俱破。”

曹操大喜，遂问其计。程昱曰：“东吴所倚者，周瑜也。丞相今表奏周瑜为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留华歆在此重用之；周瑜必自与刘备为仇敌矣。我乘其相并而图之，不亦善乎？”

曹操曰：“仲德之言，正合孤意。”遂召华歆上台，重加赏赐。当日筵散，曹操即引文武回许昌，表奏周瑜为总领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封华歆为大理少卿，留在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