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的意思,是要他们所有童家村的人全都紧急避难。这样的决定,除非是童家村来了,或是将要来了,什么强大到让他们整个童家都无力抵抗的强敌,才会作出的决定。
而就是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就在这看似很平静的时刻,以如此轻易的方式被二长老告知了他,怎能不让他吃惊得快要落了下巴。
童绝情抓住十一老衣襟的手松了一下。本想一把将他推走的,但忽然的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那只松了一下的手又再度用力起来。
“元源境以上的人留下,其余的人都带走。动作要快,动静要小!”
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后,童绝情也不管那十一老有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如何了,只管一松手间,便是反手一掌的将他推了开去。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银月的眼睛已是紧闭了快十息之久了。在这十息之中,她没有任何一丝的动作,一旁的童远也没有。
其实以银月的能力,用心神之力探查一个人的身体,是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的。少则三息,至多五息,也就够了。
但这一次,明显是与往次不同的。本是不用探测银月就能知道童丽的身体已是无力回天了的。之所以还要用心神之力去探查,只是为了要尝试一下,用最仔细,最全面的探查,找出是否还有挽救的可能。
这也算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于无可能中寻找可能,又怎能不多花些时间呢?
不过凡事也终有极限,在长闭了十息的眼睛之后,银月终究还是重新的睁开了她的双眼。只是那双睁开的眼睛里,并没有跳出一丝喜悦的火花,而只有无奈的哀愁。
银月抬起头来,看着童远,无声的摇了摇头。
童远一开始并没有弄懂银月为何摇头,他只是紧盯着银月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但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并没有他想要看到的东西。于是他就继续的看着,心想着,多看一会儿,总会有的。
可是看了良久,等了良久,不会出现的东西,始终也不会出现。
“童远!……”银月想要对童远说些什么,但当她开口之时,又发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急,再等等,再等等。”童远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反过来的安慰银月。
可就在这句自言自语说出了之后,童远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从蹲坐的姿势改为了跪在地上,接着便是双手撑地的爬了过去,爬到了他娘亲的身旁。
此时的童丽,身体已是几乎不再抖动了。只是偶尔间才会微微的颤抖两下,但很快的又会归于平静,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侧躺在毛毯之上。
忽然的,童远的眼睛就湿润了起来,一股酸胀的感觉塞满了他的眼眶,让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起来。
他一把扫过双眼,又把那只手放在了他娘亲的肩臂上,轻柔的,仔细的抚摸着。
透过那层略微有些冰凉的麻布衣裳,当童远的手抚摸在他娘亲的手臂之上时,似乎能感受到麻布衣料下的手臂很是温暖。那是来自于他母亲的温度,来自于他与母亲过往所经历的一切回忆。
“啪嗒”,一滴泪水就这么不经意的脱离出童远的眼眶,滴落在他抚摸着他娘亲的手上,溅起了一个小小的水花,顺着他的指间流下,打湿了一片麻布。
“啪嗒”,又一滴泪水落下,竟是落在了同一处位置上。那条前一滴泪水所流经的泪槽,便是承载了新的一汪泪流,很快的溜过了指间,沁润进了同一片麻布里。
忽然的,童远娘亲一直紧抱着她双腿的手臂就开始松懈了起来。就像是感受到了那两滴泪水的温润与热度,童远所抚摸着的他娘亲的手臂,就那么缓慢的,倔强的移动了起来,向着身背划落。
童远惊奇的看着很久以来终于有了一些动作的他亲,心中那颗已近死灰的心似乎又重新的燃起了一些希望。
他迅速的将手抬起,又一把扫过眼前的模糊。
童丽的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了起来。那只终于不再紧抱着小腿的手臂,在脱离了小腿之后,开始迅速的继续向身后滑落。本是完全卷曲着的双腿,也在一点点的打开着,而她那侧躺着的身子,更是在微微的用力着,微颤着,似乎想要翻转过来。
“娘,你是想要转身吗?”童远欣喜的看着他娘亲的动作,嘴上说着,双手已是动作了起来。
很快的,童丽的身体就被童远极为小心的翻转了过来。虽然她的双腿或许是弯曲的太久了,还不能够直立,她的上半部身体,也只能背靠在童远的胸膛上才能勉强的支撑住。但即便是如此,童远也已经是相当的喜悦了。
这样的姿势,已经是童远在看到了他的娘亲后,她最舒展的姿势了。
“娘,您怎么样了,这样还舒服吗?”童远想要去看他娘亲的脸,但他不能。以他的感觉,他娘亲的后背若是没有了他胸膛的依靠,可能立即就会断裂掉。所以他只能在看不见他娘亲的情况下与她说话。
但注定了的,他对他娘亲的问候,是得不到回应了。
童远看不见他娘亲的脸,银月却是能看到的。此时童丽的那张消瘦到枯竭的脸上,爬满了纵横捭阖的皱纹,像是一个百岁即终的老人,偏又透出了几分年纪尚轻的容骨。
但这些还不是最让银月感到吃惊的,让她最为吃惊与深刻的,是她那双凹陷的双眼,就那么平直的望着前方,没有一丝表情,没有一点神采。仿佛她的前方是一片虚无,她所望的,只是无望。
但凡有一丝希望,也发不出那样的眼神来。
银月不知道她眼前的这个人曾经历过什么,但她知道,在她的母亲离世时,她自己的眼神或许就与她很像。
“哎!”银月轻声的叹了口气,可怜童远还脸带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