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家臣从下邳城抄回来的告示看了半晌,张良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
半眯起眼睛琢磨了一阵,张良猛得将脊背崩得笔直,并且神色也变得无比阴沉。
“秦人当真卑鄙狡诈!”
语气透着森然与一丝痛苦的大喝一声,张良无比阴沉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看向挂在架子上的舆图。
“怎么了公子,好端端的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倒了一碗时下士人与富贵人家都喝的寡淡荼汤端到张良跟前,一直伴在左右的家臣继续劝慰道:“秦人因劳民无度而强国。
一旦免了口赋,力役必将十去其九。
虽说这钱相当于从左口袋又入了右口袋,可终归做活计的人少了。
看似得了民心,实际上国力将大为降低。
依我看,秦人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个近两年传的神乎其神的半胡儿,更是虚有其名。
公子不必这样着急,更不必这样恼火。”
张良猛得扭头看向自县就伴在左右的家臣,已经有些发红的眼睛透出冷冽的寒光道:“愚不可及说得就是你这样的人!
若什么事都能被你琢磨透,秦人如何能让六国尽灭!”
虽然张良的样子有些吓人,出于了解,家臣却也不怕。
把茶碗递到张良的手里,嘿嘿一乐道:“我蠢没关系,可公子无比聪慧啊。
既然公子已经看穿秦人的阴谋,总归能想到办法破掉。
生气与恼火可是无一点用处。”
剜了一眼家臣,张良长长叹了一口气,将茶碗放到了一旁,目光再次落到舆图上。
“那个半胡儿用的是阳谋,哪里是那么好破。
况且除却早年阿翁留下的他国情谊,我就是个丧家之犬,又拿什么去破。”
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讲给家臣的呢喃两句,张良的脸色没了狰狞,但却又布满了颓然。
家臣见张良极为罕见的露出这样的神色,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不过还是打起精神继续装傻充愣地劝慰道:“公子,您知道我蠢那就仔细说说。
没准与以往一样,说着说着就想到办法了。”
“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不用再劝慰我了。”
摇头应了一声,张良身子有些无力的将脊背靠在木榻的边沿上,心灰意冷道:“减免少府的诏令既然能够真的传示天下,举债的那个传闻想必也是真的。
并且也会很快的一样传示天下。
且不说两道诏令一前一后透出的狠厉,单是嬴政舍散舍了颜面,这局便没法破。”
说到这,张良的神色猛得又变得狰狞起来,握紧拳头用力捶了一下身前的案几,怒声道:“李斯那老匹夫才是徒有虚名,连个半胡儿都应付不了。
几次三番被人戏耍不说,这一次连安身立命的仰仗都被人破了。
狗屁的士人之首,狗屁的博学多才!”
“再是气闷也不能拿自己身子撒气。”
赶忙扑到张良身旁端起捶向案几的那只手。
家臣边轻轻吹了几下,边满脸心疼的责怪道:“一会儿半胡儿,一会儿又是李斯。
待有人揭竿而起后,都给杀了不就完了。
何必作贱自己,真是让人心疼的不得了。”
张良猛得抽回手,想要再次砸向案几,可看到家臣那副着急的样子,又无力的放了下来。
重重的叹息一声,将头无力的向后一仰,张良有气无力道:“想要灭秦,不怕嬴政继续以发立国与李斯弄出的郡县那一套。
怕的是嬴政真拿那些愚民当人去看。
这可是十年的口赋啊,换了旁人谁能舍得。
即便是有人随意许诺的更多将秦灭掉,也终是难以抵挡秦人的复起。
毕竟那些愚民可不知道什么灭国之恨,只知道谁给了他们得利。”
缓缓闭上眼睛,张良苦笑两声,又是长长一叹道:“其实想得多了,没人能再灭得了秦。
那个举债的诏令一下,士人与富户不管有没有反意,都会蜂拥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