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此乃明时一文人眼中的至毒之物。
其实地图炮不可取,此君所不肯面对的是,在他的潜意识里,真正的至毒之物并非女子的心肠,而是狂热,迷醉,绮丽而又拥有着令男子万劫不复的威能的——
色欲。
这位女妖慵懒地立在烛光之中,浓丽的美眸眼尾桃红,丰腴的身段蕴藏着无尽的情欲之魅。
女王吃了一惊,下意识便要去拔壁上挂的剑。
女妖单边眉毛一挑,立刻睇了她一眼。女王只觉得似有一阵桃花色的雾气润润扑去,登时从脚一路酥到了头发丝,一个立足不稳,竟是坐软倒在了牙床上。
“中看不中用。”女妖自鼻孔里哼出一道气,一手扯住玄奘,娇笑道:“圣僧,你可莫要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说罢身化狂风,卷着玄奘遁去。
片刻后,女王吃力地扑腾起来,心有余悸:“好厉害的妖精,寡人也是从小习武的,竟连她一个眼神都扛不住。就算是国中最为武艺高强的将军,怕也不是她的一合之敌。白日里御弟的娘亲仙子说,此妖的巢穴正在寡人的国境内,亏她先前不曾露了行迹,否则哪个治得了她!”
她说着,便要双手合十,祝祷一番。手才一抬,又觉得还不够稳妥,又叫人去拿些常见的法物来。
西梁女国地处东西商路要冲,过往商队虽对国中女子畏之如虎,但交流日久,难免留下几许痕迹。这南来北往的各路法教即是其中的一种。得了女王的吩咐,宫女不一时便报了一大堆法物过来。
女王挑了一柄道士用的拂尘来挎在臂弯里,一串佛珠戴在腕上,一枚十字架套在脖子上,跪在地毯上,双手合十,祝祷道:“过往的帝君、佛爷、天王、菩萨、仙人、先知,一定要保佑仙子降妖功成,邪魔伏诛,千万千万……”
祈祷罢,女王踏出寝宫,去了一处隐秘的宫殿。殿内摆着丰盛的酒席,温娇、袁天罡坐在上首,正与理论上该在别处领宴的三徒弟说着什么。
西梁女国盛产肉马,所做的烟熏马肉与马奶酒风味绝佳,温娇向来是个舌头娇贵,这微酸醇厚的马奶酒委实对了胃口。女王只往走了几步的功夫,便见她已喝了三杯下去,不由道:“仙子若是爱这马奶酒,寡人愿献上一千瓮,供您一尝。”
温娇擎着玉杯,摇头笑道:“很是不必,无论何等美味,一旦用过了度,便不为美了。”
女王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可想不透,便决定先记下来,回头再细细参悟。又听她问:“那妖魔来了?”当下垂手肃立,道:“仙子料事如神,果然有妖魔暗中窥伺。是个极貌美凶悍的女妖,现已挟了圣僧走了。”
温娇微一点头。天方宝镜自袖中飞出,滴溜溜转了两转,一道玄色光幕由镜面上下延伸而出,上面现出一点胭脂色的红点,正以极快的速度飞掠着。
“怪道师奶说,只要那妖精敢来劫人,就不愁找不到她。原来是有这一手在。”悟空见状拍手道。
“下凡前,我请木圣鲁班大师帮我将这天方宝镜重铸了一番。凡身上佩戴着我的名符之人,无论身处天涯海角、九天十地,都能于此镜中一览行迹。”温娇道,“玄奘出迎阳驿前便戴着我的名符,那妖精只要不肯放人,任她怎么藏,都逃不出这一镜之照。”
说话间,那红点便慢了下来,改以极细微的幅度运动着。温娇两指一扩,那一处的光幕即迅速放大,现出一险恶崇山。继而山腰处一青石屏风逼面而来,屏风一转,其后是两扇石门,上面的牌匾明晃晃的雕着六字。
“毒敌山琵琶洞。”女王念道,面色微变,“毒敌山正在我西梁女国的西陲,向来不曾听闻有何异常,不想竟被这女妖不声不响地占了。”
温娇瞥了她一眼:“果真向来不曾有异吗?”
女王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下近几年西陲的奏报,实在想不出有何不妥之处,便道:“寡人愚钝,还请仙子指点迷津。”
温娇道:“那女妖真身乃是一蝎子,其毒无比。从前她潜于西天大雷音寺佛祖莲台下听经,因被佛祖察觉,竟蜇伤佛祖中指后遁去。连佛祖都禁她不住,其凶顽至此。她的性情最是春情浪荡,你们西梁女国阴气炽盛,欲不能禁,难免引了她来筑巢。你仔细想想,你们西梁女国果真无异常之事发生?还是你们都已习以为常,便不以为意?”
严重的性别比失衡总会造成这样那样的社会问题,首当其冲便是生育问题,其次,鳏寡孤独群体本身便是拖后腿的存在。西梁女国得天所幸,有子母河水的帮助,头一样不成问题。但约莫也是因为这奇特水土的影响,西凉女国的女子只能生育女子,单一的性别导致情欲难以宣泄,一旦发泄便如洪水泛滥。
西梁女国,蝎子精,二者真说不好是谁吸引了谁。
女王兀自不解。
八戒忍不住插嘴:“这还不懂啊,换别的地儿,就冲着这满大街的大姑娘,男人早就扎堆过来了。轮到你们这儿,个顶个的悍毒,男人来了连命都保不住。老猪到贵国都得装骟猪,生怕被割了肉做香袋。俺师父多六根清净一个好和尚,就走了一圈,被抢亲了两回。你们还开迎阳驿迎阳呢,都不知道阳给你们吓跑了多少!”
女王翠眉一耸,为难道:“国中历来民风如此,历代先王绞尽脑汁也不得解决之法。”
其实,她们也不想改。
“不知依猪师父之见,又该如何是好?”
八戒见这一国之主还要对自己诚心求教,十分得意,正要给她拟上十七八个引进外来男子改善人口的计划,悟空便跳起来给了他一记栗凿,斥道:“呆子闭嘴,休要说那些村话。这西梁女国能绵延至今,焉知不是你嘴里这悍毒民风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