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本意是想将逼婚之事粉饰成一场误会,再以銮驾凤辇的最高礼节请温娇与袁天罡入宫。不管二人愿不愿意赏这个脸,横竖礼节到了位。伸手不打笑脸人,料想高高在上的仙人见她这般做小伏低,也该不便与自己计较才对。只是听温娇说出“我已尽知”的话,方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从头至尾都未瞒过这位仙子,她下意识还想要狡辩几句,可被温娇神光灼灼的眼眸一扫,立时打消了此念,果断跪地告罪道:“仙子明鉴,寡人错了,寡人已知悔了,寡人再也不敢了!”
“谁要你不敢的?”温娇却道。
“啊?”意料之外的回答令女王错愕抬头,却见上首的女仙与自己的道侣相视一笑,道:“有匪君子,好女求之,原是世间常理。何况我儿玄奘少时便得女施主喜欢,从前在长安时……”
“阿娘!”玄奘越听越不对劲,霍地起身,涨红了脸,及时打断了温娇的“忆当初之我儿唐僧在长安时与女菩萨们不得不说的故事”。
悟空嬉笑道:“师父,这椅子上又没有蝎子蜇你,怎就站起来了?坐下,坐下。”方把炸了毛的玄奘按了回去,他便迫不及待地问,“师父在长安时,怎地了?师奶可不能话说一半呀。”
玄奘的屁股方沾到椅子沿儿,一听到悟空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话,一激灵又站了起来,面红耳赤地喝道:“悟空,休要再这般泼赖!”
温娇伸手一压,无形力道把玄奘又按了回去:“好啦,好啦,阿娘不提就死了,真是儿大不由娘——总之,有女子心悦于玄奘,我这个做娘的是一点也不觉着新奇。”她话锋一转,眸中精光一现,“只是动用兵马逼婚的,还是头一遭。若非玄奘并非凡夫,岂不是要被逼着与你成亲,多年修行尽毁么?便冲着这一遭,西梁国主,你是不是得弥补一二?”
女王立刻道:“仙子想要怎么弥补,尽管说,便是要寡人的那张凤座,寡人也绝无二话。”
弥补好啊,能用得上这个词儿,就必是她能应付得来的。适才她都快以为对方要了结她这条小命好给唐御弟出气了!
温娇道:“首先,你与玄奘的大婚,如期举行。”
玄奘错愕,他猛然转头看去,见自家阿娘轻轻地抬手托腮,噙笑的眼若有意若无意地瞥向一个方向,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自是没能听清,耳聪目明的悟空、八戒、沙僧、逢吉与火灵儿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的是:“春天,又到了动物发情的季节呐。”
悟空挠了挠耳朵,亦是若有所思。
半个时辰后,迎阳驿中门打开,大地隐隐的震颤里,身躯庞大的赤狐与赤狮驮着袁天罡与温娇扬长而去,不过数步,便出了女儿国王城,不知所踪。
继而便是喜庆的鼓乐之声动地而起,女王与玄奘一前一后地上了凤辇。比起来时的精干利落打扮,女王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紫衣,那衣料轻软华灿得如同紫金石一般,胸前缀着繁复靡丽的紫晶金钻璎珞,云髻上插戴着配套的紫金头面,皆华贵不似凡物。
便是以她的女王之尊,往日也不曾有过如此富丽华艳的打扮。
她堆起温存的笑意,瞥向坐在身侧的玄奘,一派柔情蜜意,若是忽略二人之间空出的足足一尺的距离的话,怎么看都是情意绵绵的模样:“御弟哥哥,你怎么流这么多汗?”
玄奘自上了凤辇开始,便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嘴唇不停地微动,应是在念着什么经,闻言张开双眼:“贫僧有些紧张。”
女王善解人意地道:“其实寡人也紧张。”她扶了扶头上紫光煌煌的花树,“光是令堂仙子借给寡人这位假媳妇的这一身披挂,就比寡人的铠甲还重,压得寡人难喘气。”
玄奘道:“惟其如此,才能护得陛下不被……所伤。陛下暂且忍耐。”
女王柔声道:“可惜,依旧扛不住御弟哥哥的护体仙刺。”
她的语气不无遗憾,显然是不介意借着机会再与玄奘发生点什么。玄奘实在不好回答,只好装聋作哑,重新闭上眼念经。
这对俊男靓女的组合实在太过亮眼,不知不觉已是观者如堵。人头攒动里,一个眉目浓丽的少妇靠近了一个王宫护卫:“不是说唐御弟的爹娘来了后,这婚事已经取消了么,怎地还能把唐御弟迎进宫去?”
那王宫护卫边端端正正地举着曲柄伞向前走,边目不斜视地低声道:“自然是咱们王上有本事咯。二老本来听说唐御弟被逼婚,怒气冲冲地杀了来,一见咱们王上这品貌,这气度,顿时爱得不得了,当场就认下了咱们王上做儿媳妇。御弟他娘还送了咱们王上一身仙衣和一套首饰,喏,王上现正在身上穿着的就是。”
那少妇闻言,向凤辇上望了一望,见玄奘身着锦斓袈裟,白玉也似的面容在艳艳华光里泛着似羞似怒的红晕。宽大的僧衣之下,隐约可见修长的身段,结实的肌肉。委实如冰山上的一株红梅,清冷共慈悲齐飞,禁欲与秀艳并举,怎么看怎么好看。
那少妇看得心痒痒,身形一耸便欲扑将过去,忽地目光一定,望见了随从在凤辇之后的身影。
悟空扛着金箍棒,与八戒、沙僧混在护卫队里,两只灿金的眼珠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无聊之状。
少妇退后一步,没入了人群之后。
一直到了宫中,玄奘提心吊胆等待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又等到宫宴排开,乐得眉开眼笑的八戒一手一个牵着沙僧与悟空去大快朵颐,玄奘被一堆女人簇拥着送进了女王的寝殿。月亮高高升起,透过窗儿窥伺着内里的灯烛辉煌,玄奘所等待的依旧没有发生。
他僵硬地望着凑过来的女王。
灯下看美人,本是越看越美的。可此刻在玄奘眼里,女王这副笑意盈盈的容颜却是比催命的恶鬼白骨还要可怖。
“御弟哥哥,”她轻启丹唇,“横竖也是无事,要不,我们先歇下?”
玄奘抖了一下,看着女王一步步逼近,正待要喊上一声:“你不要过来啊!”便听窗外传来一声冷笑。
“这娇滴滴的小女王懂个什么?不如与老娘耍风月去也!”艳妆女妖伴着一阵令人战栗的香风闪入殿内,谲丽的面容在微光里像一张画皮。
玄奘立即起身,惊喜道:“女菩萨救命!”
你这个反应是不是过于热情了些?
女妖打叠好的一堆经典反派发言顿时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