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漆黑的眸子欺在秦骃眼前,像是要透到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底去。
秦骃目不转睛的与他对视,须臾率先笑起来。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没区别吗?”
李羡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秦骃,“就像你之前说的,你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只能守在雁阁那个破地方了此残生,就连你阿耶拼死拼活挣下的爵位于你也是毫无意义,那么你为什么要在乎这一纸赐婚圣旨呢?”
“反正娶谁,对于你来说,应该也都一样吧。”
李羡慢慢踱到一旁,随手拽起旁边一株迎春花的柔嫩花瓣抚摸。
“可若是后者就不一样了。”
“秦骃,你想想,你为什么会担心纪姝颜不喜欢你?你是觉得,自己不值得她的喜欢吗?”
秦骃自打进屋后一直站着没动,听了李羡的话后也没动,过了会儿才淡淡笑道。
“我这样的人,不配她的喜欢,不也很正常吗?”
“为什么不配?”
李羡一把掐下那夺水嫩的迎春花,转身目光笔直地望向他。
“秦骃,你真的有亲口问过纪姝颜,她喜不喜欢你吗?”
有吗?秦骃怔了怔。
没有,但是之前纪姝颜接到圣旨时的那般惶恐焦急,不就已经说明了么——她并不欢喜这桩婚事。
李羡看着秦骃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心中已然有了数。
“怪不得你会担心她不喜欢你,连一句确认都不敢问出口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的喜欢?”
李羡讥笑一声,走到窗口,扬手将那朵嫩黄色的迎春花抛入风中。
“那日你来央我将柱国公的爵位赐给朱氏之子时,我就警告过你,这件事有代价。父皇不可能突然提起柱国公爵位授爵之事,所以这次是借托梦一说,以柱国公秦无崖遗愿未了为由,荫嗣其子孙,将柱国公的爵位赐予了朱氏之子。”
“但你也是姑父之子,若是只为朱氏之子恩赐,恐有损姑姑颜面,所以才一并给你赐了恩旨。你年岁已大,近年来又无未功绩,为你赐官赐婚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替你赐婚的妻子人选,”李羡迟疑了下,道,“父皇的确问过我的意见,我思你自小到大从未对哪个女子格外上心,唯有最近一段时间对纪将军的孤女独独多有关注,料你估计不厌恶她,所以才提了她的姓名。”
他公事公办的将话说完,转身望着秦骃。
“二郎,之前我就问过你,是你说的,不管什么代价都愿承担的。”
他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即便是秦骃也无法找纰漏,思虑半晌,才惨淡一笑。
“我是说过这话,但我当时以为所谓的‘代价’只是需要我做的,而非把其他无辜之人牵连进来。”
“纪姝颜怎么算作无辜之人?难道这事起因不正是她吗?而且这事事关她的婚事,你一句话都不问,就自己替她做了主,难道对她不也不公平吗?”
李羡强势打断秦骃的话,看他脸上因此露出思索的表情,才缓了语气。
“反正只是赐婚,又不是让你们立刻成婚,你不如再好好想想这件事,顺便再问一问那位纪娘子的意思。这件事于你来看,也许是觉得亏待了她,但对她来说,未必会是坏事。”
“你跟朱氏这个人也相交多年,应该也知她这个人最是伪善,她之前能为柱国公的爵位将纪姝颜许给郭家做续弦,保不得下次还会因为其他利益,再将纪姝颜当了出去。她名义上是纪姝颜的长辈,若是真的发了话,纪姝颜是没法子挣脱的。”
“你这次可以用柱国公的爵位替她抗了下来,可下次,下下次呢,既然你自己都跟青叶说了,纪姝颜即将及笄出孝,那替她相看亲事是迟早的事。与其这样一直将自己的软肋交由别人拿捏着,不如将她放到身边。反正你们如今还年轻,若是以后真的不合适,再找个由子解除婚约就是。”
“御赐的指婚是难退,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李羡抱肩懒懒地笑看他,“二郎,你觉得呢?”
不得不说,李羡是会见缝插针的,虽然他很多直叩人心的话并不动听,但最后对于纪姝颜婚事的分析还是触动了秦骃的心弦。
虽然秦骃心里很想反驳一句“我会一直保护她直到找到如意郎君”,但他知道自己如今其实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就连这次,用阿耶的爵位去交换,也是求到三哥面前帮忙,如果真的还有下一次,他真的能护住纪姝颜吗?
秦骃不知,但他记起上次去找朱氏谈判时,那人最后恬不知耻地要求自己改口唤她母亲,不由紧紧握紧了手。
他绝不能让朱氏再提出任何荒唐过分的要求。
如此一想,这一道圣旨,真的并非坏事。
想通了的秦骃整个人松弛下来,再望向李羡时,目光多了几丝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