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之外的百姓,他们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我好像只有先学好了先生们教导的书籍上的知识,才能了解更多,才能去比对。”
“比对圣人道理,看看圣人说的,在百姓之间,是否真的能行得通。”
“若是行不通,圣人为何这般说,若是行得通,为何天下还有这么多纷纷扰扰。”
“圣人说的也不一定都对,在他们所处的哪个时代,都不一定行得通,更何况千百年后呢?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活法,圣人或许能算到一些东西,但是圣人算不尽人性。”李复说道:“人性多复杂啊,所以,往后即便是发现现实跟圣贤书有不同,也不必惊讶,毕竟,书是给人读的,不是给人照着用来生活的。”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为你觉得高兴。”李复笑着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等到将来你在外面见识到了更多的东西,察觉自己生活在长安,眼界与见识有多么的狭窄,那时候,你就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储君了。”
“因为你不会高坐在宫殿之中,去处理那些见都没见过的事情,靠着别人的言论和自己的臆想去治理国家。”
“温室里的花朵,是经历不起狂风暴雨的。”
“虽然你只是在庄子上住着,但是你经历过了蝗灾,见证了着庄子上是如何一步一步的发展到今天这般模样的,你甚至看过了修河堤,修书院,修工坊的账本,在军营里进行了历练。”
“如此一来,往后地方上上奏到宫中的奏章,但凡涉及这些事,你心里就有了雏形,再处理的时候,就在这些基础上,加以改变,用以应对。”
“治理天下,实际上就是管理天下这本账,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
“容易的是,中原大地,历史悠久,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所有的事情都有参考。”
“不容易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何用好朝中的臣子。”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自然胸中丘壑自成。”
李承乾目光中带着思索,认同点头。
“所以,心里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就不觉得有多累了,只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好。”李承乾接话:“而且,这些,也都是我应该肩负起的责任。”
“身处东宫,权势,也只是最简单的东西。”
“老师走了,我应该换一身素净一些的衣裳。”
李承乾是太子,要去李纲家中,身上可不着白,只需换一身素衣,就足以表示敬重。
“去吧。”李复点头。
李承乾自己回院子里去了,李复也吩咐下去,不要让人去打扰他。
李纲担任李承乾的老师,有五年了。
李复叹息一声,也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孩子们尚且在后院玩耍,李复让老赵去跟李恪他们说一声。
毕竟明天一大早,李承乾就要先回长安一趟,这事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回到院子里,李韶在廊下轻晃着狸奴的摇篮,阳光透过竹帘落在廊下,少了几分炽热,多了几分温和。
李韶一身杏色的广袖襦裙,坐在摇篮边的竹椅上,一手晃着摇篮,一手捧着书本。
那书本上,赫然写着《千字文》。
“空谷传声,虚堂习听。
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尺璧非宝,寸阴是竞。
资父事君,曰严与敬。”
李韶发间金雀钗的尾羽轻颤,随着她低头哄孩子的动作,在阳光里晃出碎金般的光。
李复放轻了脚步。
李韶还是听到了。
抬头间,鬓边一缕散发被风拂过唇畔。
还未开口,李复走到她身前,伸手替她抿了那缕发,顺势抽走她手中书卷。
“还不到一岁的孩童,你就给他读千字文了?夫人未免有些心急了。”
李韶脸上绽放出笑容。
“给孩子磨磨耳朵也是好的,总不能真的像他娘亲和舅舅那样,读书方面,一般般。”
“虽然希望将来狸奴是个文武全才,但是习武吃苦,自己经历过,心底多少还有些舍不得呢。”
“娘亲说,这叫慈母多败儿。”
李复噗嗤一笑。
“什么慈母多败儿,这还在摇篮里躺着呢,连阿耶阿娘都不会叫,你就考虑的这么长远了?”
翠竹搬来一个竹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