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击？你疯了？没看到对面有多少炮吗？”林海不可思议地看着米格尔。

“再不出击就来不及了！趁着山下炮垒还有一战之力，舰队立刻从西侧航道驶出，对红毛舰队形成t字集火。”米格尔跟着林海学了不少这年代还没有的词汇，所谓t字集火就是双方舰队都以纵队列阵，占到t字头的一方就可以集中侧舷火力，而对手拥有射界的火炮却很少。

“如此一来，敌军势必要舍弃炮垒，变换队形与我军舰队交战。咱们不跟他打，红毛来打舰队咱们就跑，打炮垒咱们又回来抢t头，就这么跟他们耗上一两天，趁此机会赶紧从淡水调警备总署来增援。”

米格尔对陆战实在没信心，海军部大多数将士几年前都还只是普通渔民，而且这几年基本都是打的炮战，陆战肯定不是李魁奇那帮悍匪的对手，更不用说voc陆军或倭人雇佣兵了。

而且，鸡笼山上是没有乔木遮掩的，在对方有强大火力压制的情况下，反登陆的一方其实没有多少优势可言……

不得不说，米格尔的战术听起来还是颇为可取的。voc要想打破这个战术唯有分兵，也就是把舰队一分为二，分别与会友公司的舰队和炮垒交战，但这样一来他们的火力优势就被大幅削弱了，毕竟定远号加上四艘老闸船也有120门侧舷炮。

“不行，这太冒险了。我料红毛不会分兵，而是会舍弃炮垒不管，寻求舰队决战的机会，而咱们的舰队不见得能及时跑掉。”林海却坚决摇头，米格尔的战术必须以舰队能跑掉为前提，否则就是送人头。

“总座，咱们的船都有舵轮，还有操控更便捷的后桅纵帆，机动性肯定在红毛之上。此外，红毛舰队远道而来，船底定然长满了海草和贝壳，而咱们的船却定期在干船坞中清理船底，所以航速肯定也是咱们占优！”

米格尔所说的贝壳实际上是藤壶，这是一种长得很像贝类的节肢动物，附着在船底上就会增大航行阻力，从而拖累航速。

这对战舰来说当然是很致命的，所以能对大型船只进行船底维护的干船坞就十分重要了。正因如此，一支强大的远洋海军不光体现在船多炮多上，也体现在海外基地的数量上，这点即使在四百年后也是一样。

“还是太冒险了，红毛的炮实在是太多，而且真不一定比咱们跑得慢。”林海仍然没有采纳米格尔的意见，他认为己方的机动性优势是比较明确的，但航速却不一定。

因为voc的大船在设计之初大多是打算给海军用的，所以会极为追求快速性。而马尼拉大帆船和老闸船却自始至终都是商船，相比高航速更加注重载货量，就算是保养得好一点，也未必能跑得过对手。

就算己方的航速略高一点，那也并不保险，因为追逐的过程大多会伴随远距离炮战，航速和操纵性都会受到战损的影响。尤其是老闸船还是硬帆，帆面和索具的冗余性都不如西式全帆装战舰。

“总座，要是鸡笼山被攻克，那一切就全都完了！”米格尔急了，山下的炮战仍在继续，胜利的天平在渐渐向敌军倾斜。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啊。放心罢老伙计，淡水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相信我，鸡笼山绝不会被攻克的！”

林海一边说一边继续观察战场局势，此时海面上氤氲的硝烟越来越浓，voc的主力战舰已经只剩下九道模糊的影子，但炮声的密集程度仍然没有明显的减弱趋势。

由于风向的缘故，己方的战损此时仍然能看得比较清楚：就在和米格尔说话的这段时间，又有好几座炮垒被彻底打哑了，其中多数是因为炮手损失过多……

“一定要坚持住啊，至少要坚持到铁之国军队到来，以及……”林海在心中默默祷告，但却被及时赶来的陆军部炮兵哨所打断。

“总座！炮兵哨全体将士奉命前来增援！”江雨啪地一声在林海身后立正，他的身边站着两名副官，身后则是一百名列队整齐的炮兵。这就是直属于陆军部中军的炮兵哨全体官兵了，他们在平时也肩负守御基隆堡的任务。

“来得正好！”林海转过身来，只见炮兵哨官兵全都像标枪一样站得笔直，个个神色凛然，和海军部那些一脸痞子相的炮手们完全不一样。

这帮人都是从海军部优选出来的精英炮手，加入陆军后就无需忍受海船上的恶劣环境，且待遇也有所提高。但他们面临的军法也更加酷烈，偶尔也会参与到队列、行军等基础训练中去，整个精神面貌都和在海军时不太一样。

而且他们是禁嫖禁赌的，基本都已成家生子了，不像海军部水手还有不少是光棍……

林海本来打算做一番战前动员，但最终他只说了一句话：“将士们！敌军的舰队正在与我们交战，此战关系到金河的生死存亡，诸位的家人就在身后！”

“总座，请下命令罢！”江雨没有多说什么，基隆堡此前已经和母狮号交过火，敌军舰队的情况蝰蛇也已经奉命向他通报了。

眼前的战局一目了然，早点去山下增援就能坚持得更久一点。炮战就是如此，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多打掉对方一门炮己方就更安全，反之亦然，这也是林海的战前动员如此简短的原因之一。

“以小队为单位，去山下接管炮组损失过半的炮垒，出现一座接管一座。各小队若再出现人员伤亡过半无法开火的情况，剩余人员也不许无令退回，就近补充其他炮垒的兵力……”林海对陆军部炮兵提出了比海军炮手更高的要求，这等于是不死不休了。

“是！总座！”江雨大声领命，没有一丝犹疑，语声中不带一丝颤抖。经过去爪哇的海上旅程和厦门之战的磨砺后，这位原本斯文秀气像个姑娘的炮兵哨长已经和当初判若两人了。

“炮兵哨第一队至第五队，出发！”林海提足中气大声一挥手，海风吹得他身上的军服猎猎作响。

“必死！”江雨转过身来对着部下们瞠目大喝，目光坚毅如铁。

“必死！”陆军部炮兵哨的两名副官和一百名炮兵也跟着齐声大喊，一时竟盖过了远处的隆隆炮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