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后,等再过回头看当初的辍学决定时,我不禁觉得造化弄人。
我叫高明,是个职业调查人,简称调查人,而更通俗的说法是私家侦探。
前些日子不是长沙有家上万人的要账公司被查封了吗,还挺轰动的。
我大致和他们同行。
而且我和他们董事长还是老熟人,不信你问问那兄弟,“读心明”他认不认识。
不过,要账只是我们生意的小部分。
私人侦探、寻人寻物,做局坑人、替人复仇这些,我们都参与。
一晃这么多年,团队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我也回到老家。
开了个火锅店。
烟火寻常,抚弄着我沧桑的心。
如果到了崇礼县,你可以来高明火锅店点个羊蝎子火锅,听听我的故事,权当消遣解闷儿。
书归正传。
我是90年生人,属马的。
老家在河北张家口山里,前两年不是在我们县里开了冬奥会么,要不穷山恶水的真没啥名气。
我家多代务农,据传言是姜子牙后代,山东逃荒到的河北。
反正我爸这么说过,我权当是他给自己脸上贴金。
实际上他酗酒,喝多了就打骂我妈和我。
这种日子到我高三那年才结束。
因为我爸去了。
因为肝硬化,他脸色蜡黄蜡黄,就像是黄地瓜。
在亲戚的操持下,我爸入了祖坟。
当天,我跟我妈说,不念书了。
我要去打工,养活我妈。
我妈哭着说不行,得参加高考。
可我不听,她平生第一次用笤帚打了我的屁股蛋子。
但我意已决,因为为了给我爸治病,家里拉了几万块钱的饥荒。
这事儿我妈没和我说,但纸包不住火。
我爸出殡那天,要债的就堵在了村头的窄土道上。
我妈苦苦哀求,要账的才撂下狠话离开。
我当时恨,恨我那不争气的爸,也恨没用的我。
我这个人平时看上去文文静静,可骨子里倔得要命。
最后我妈把娘家亲戚都请来了,也没说动我。
她那双失望的眼睛,在闪着火光的土灶前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
当时正是数九寒冬,我和妈过了个极其惨淡的年,她卖了棒子,也就是玉米,筹了一千块钱,我拿着去打工。
学校的老师同学,也给我捐了款。
我本来说不要,可班主任老师说,就当是借的。
她对我说,随时回来复课,她等着我。
我答应了,却没履行。
我那时候满脑子想,去哪打工呢?
像我这样高中肄业的农村娃,没有一技之能,可以说干啥啥不行。
工地搬砖也没那膀子力气。
我也不愿意求人,人穷可好个脸面。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同村的小亮子找到我,说有包吃包住的活儿,一个月少说能赚三千块。
我问具体干啥的,他说是搞培训。
小亮子比我大一岁,初中毕业就下北京闯荡了。
去北京,在我们那是可以很硬气地说出来的话。
小亮子虽然个子不高,可长得精明也帅气,过年时往回家领过的女朋友,就有三四个。
我当时啥也不懂,主要实在没地方去,就答应了。
小亮子说,小明子你就偷着乐吧,要不是同村的,这个好事儿还轮不到你。
我妈一个劲儿的谢人家,还花了上百块钱买好吃的,款待小亮子。
离家那天是大年初七,零下13度,干冷得让人骨头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