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用了极大的意志力,大到索拉里亚都不愿意承认,她才没有尖叫起来,因为她的魔法继续顽固地拒绝按她的意志运转。在无数的日夜中,她继续强迫自己的魔法发挥作用,每一次失败的实验让她的沮丧又增长了一点。山峰没有被撕裂,大海没有被冻结,城市没有在她的铁蹄之下烧成灰烬。伤害极大侮辱性更强的是,她甚至连去掉那只抬头看她的小兔子的内脏都做不到。一只铁蹄抬到了那只啮齿动物的上方,却在砸下去的中途来了个急刹车。这次,索拉里亚确确实实因沮丧而大呼出声,吓得兔子飞奔逃命而去。
不仅仅是我的魔法,还有我的身体?你都做了什么,恶魔?你对我做了什么?索拉里亚气得七窍生烟。我的魔法仍然以某种形式发挥作用,但其方式如此乱七八糟,以至于我无法依赖它。旅者为何要对我下这样的诅咒?这些凡马在我们看来眨眼间就出生又消亡了,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什么价值?
她周围森林中一根树枝轻轻折断的声音让天角兽警觉起来,一次快速魔法扫描显示两只独角兽正小心翼翼地接近她的位置,不过他们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索拉里亚首先想到的是亮明自己的身份并要求他们服从和帮助她,但她在王座室里第一次感受到的那种不愉快的情绪牢牢抓住了她的心。没有我的全部力量,我用什么来支撑我的要求?在没有武力威胁的情况下,他们会随时试图违抗我的命令。我需要…一种不同的方法。如果我像现在这样接近他们,我无法命令他们服从我。平民总是更愿意接受自己部落的成员。如果这些独角兽可以把我带到一个能解除旅者的诅咒的地方,我可能将再次有能力挽救这个局面。
在短暂检查以确认接近的这一对的位置之后,索拉里亚开始改变她的身体。她的翅膀消失了,她的身材开始缩小,变得更普通。她的鬃毛和皮毛也调整了色调,前者成了粉色,后者则变为纯白色。作为点睛之笔,她之前空白的屁屁装饰上了代表太阳的标记,完成了整个伪装。等到索拉里亚对自己的伪装感到满意,便开始朝着两只独角兽小跑过去。
“停下,报上名来!”一个声音从森林深处传来,一道亮光使假独角兽暂时失明了。在她的眼睛适应光线时,她的其他感官清楚地识别出正在靠近的小马当中的一只正潜伏在附近的黑暗中,而另一只则在更远的地方等待着。
索拉里亚站直身体,吸了一口气想说话,但话语却卡在了她的喉咙里。我该如何自我介绍?这个问题之简单把她嘲弄得够呛,因为她开始笨拙地想如何回应。我之前有传令官来介绍我!我不能自称索拉里亚,因为那会破坏这种伪装的目的!她心里开始感觉越来越不舒服,因为她很难回忆起关于平民如何进行这种互动的任何参照。
她前面的光熄灭了,但仍有一点光漂在从树后面走出来的独角兽雄驹身边。他大部分身体都藏在一件破旧的斗篷下面,斗篷长得都拖到了雪地上,一顶宽边帽遮住了他的大部分五官,除了口吻部和下巴上不长不短的胡须。“我很抱歉,孩子,我没想吓你,”他一边打量着他们周围的区域一边说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没有一件御寒衣物,也没带一点食物用于荒野生存。”
“我--”索拉里亚刚开口便又笨拙了起来。停止你的提问,直到我能编出一个名字!她想要命令。还有你叫谁“孩子”呢?我在你们这个物种出现之前就已经很古老了!
那顶帽子歪向一边,她终于看到了独角兽小心翼翼的凝视目光。“你一定是刚从首都逃出来的。我听到传言说那座城市被叛军占领了,但我认为裁判官台地还没有沦陷。我想它的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你独自一马吗?”
“是的,就我一个,”索拉里亚终于回答了,但她的脑海里却充斥着雄驹的话。叛军已经占领了首都?我离开多久了?
雄驹最后一次审视了周围的环境,然后点了点头。“我的同伴和我刚才正在返回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会为你说话的。”当索拉里亚点头后,他转过身去朝着来的方向,从斗篷里抬起一只蹄子。蹄子上缠着一条镶有铃铛的带子,当他在空中摇了两下蹄子,铃铛发出了欢快的叮当声。
一个裹着斗篷的小马驹大小的身影几乎是立刻从藏身处窜了出来,穿过雪地向他们冲来……结果马失前蹄摔倒,很壮观地一头扎进雪里。
雄驹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说道。“露露,你有没有施放我们一直在练习的探测咒语啊?”
“我忘了!”小马驹立刻回答道,然后她迅速站起来继续冲刺。她在这两个面前一路滑着停下来,戴着兜帽的头交替看着这两个。“哦,这是谁啊,一个新朋友?哦,还是一只独角兽!而且是一匹雌驹!这太棒了!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你可以教我魔法!四叶草总是一张臭脸,而璇璇太无聊了--”
“我就站在这儿呢……”雄驹带着疲惫的微笑说道,但他没有再插嘴。
“--所以能向你学习魔法就真是太棒了!你能教我各种魔法吗?”
索拉里亚心里的沮丧情绪越积越多,因为她又面临着另一种社交状况。老家伙似乎对这孩子很宽容,同意的话,我也许能讨好他们……“我确信可以做出某些安排……”索拉里亚答道,而小马驹的反应并不像她预期的那样。
“你会?好耶!好耶好耶好耶好耶好耶--”小马驹一跃而起,不停尖叫着,索拉里亚只能假设那是快乐的表现。小马驹开始围着索拉里亚跳着转圈,然后又蹄下一滑摔了个嘴啃泥。“哎呦,这次真的很疼。”她坐了下来,戴着兜帽的头转向雄驹,后者亲切地坐在她旁边。
“我的名字是星璇,这是我的孙女,月光柔音。不过她喜欢别人叫她露露,”雄驹边介绍了自己和孩子边从包里取出一块织得很好的毛巾。他慢慢褪去露露的兜帽,然后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小姐……?”
当露露的脸露了出来时,索拉里亚几乎没有听进去这个问题。露露脸上的大部分皮毛都被烧掉了,剩下的皮肉满是皱纹。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眼睛茫然地凝视着星璇,一眨不眨,后者用毛巾开始擦去她脸上的雪和污垢。
“艳阳晴空,”索拉里亚终于能够说话了,在她听到另外两匹小马的介绍后,终于想到了这个名字。“我的名字是艳阳晴空。”
“是吗?”雄驹问道,并且索拉里亚再一次从星璇的宽边帽下看到了他的眼睛。她对面部表情不太了解,无法将这一表情的含义分类,但似乎与怀疑很相似,这让这位隐姓埋名的女首领很是有点紧张。那一刻转瞬即逝,雄驹收起了毛巾,然后拍了拍小马驹的头。“我们应该快点回到我们的营地。在这片森林里夜间的寒冷很要命,但那并不是这里唯一致命的事物。”
“确实如此。让我们去你的营地吧。我想我们有很多事情要讨论,”索拉里亚说道,她的目光从小马驹现在已经盖住的脸转移到雄驹的脸上。“我们为什么耽搁?”
再一次,索拉里亚发现自己受到了星璇的注视,那种沉默开始延长得令马不安,然后他说话了。“你不冷吗?我见到过雄驹和雌驹们在这种环境中暴露几个小时就得了冻伤。给你,孩子。这目前够用,等我们赶到营地再说。”独角兽的魔法一闪,一件简单的厚斗篷凭空出现,披在了她背上,过了一会儿,星璇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需要我帮你系上吗?”
“不,不用,”索拉里亚生硬地回答道,已经在用她的魔法把带子系在脖子上。如果我没有要求,你不应该提供这类东西,她想道,独角兽的那种语气带给她的不悦被另一种索拉里亚很少感觉到的情绪缓和了:困惑。为什么这些凡马会把他们的精力浪费在另一匹没提出要求的马身上?在生命结束前浪费他们仅有的时间和精力是没有意义的。当她看到这两个向森林深处移动后,对星璇的动机的进一步思考只能暂时放下。她只需快步小跑一段就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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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星璇让三马组停下来时,天正在快速变黑。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面对索拉里亚。“亲爱的,我们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事情。把我们的目的地称为‘营地’可能有点轻描淡写,因为那里住着很多家庭,他们只是想保持一家平安,暖暖和和的。欢迎你留下来,只要你能为社区做贡献,但如果你感到需要离开,我会理解的。如果你是在首都长大,那么这个村子里有些事情可能感觉不合理,但--”
任何进一步的解释都被一道耀眼的闪光和周围发出的巨大呼喊声打断了。这两者只让索拉里亚感到少许不便,而且她很怀疑森林里有什么东西能对她构成威胁。不过嘛…
“四叶草!马上停止这种胡搞!”星璇厉声说道,那些让马分心的事情突然停止了。她快速看了老独角兽一眼,发现即使他怒视着周围的森林,也表现出了相当的烦恼。一匹独角兽雄驹从一棵较大的树后面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索拉里亚模糊地记得是裁判官卫队的长袍,用同样的目光盯着星璇。
“我们在安全方面不能松懈,先生。你的乐观精神不能保护我们免受袭击。此外,你回来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了,我不能在晚上放松防御,”这位新来的解释道。“我们预期只会来两个,但我看到你身边还有第三个。你确定没有被跟踪吗?”
星璇脸上的烦恼转变成了一种索拉里亚以前从未见过的表情,这匹年长的独角兽瞥了她一眼。“我发现这匹年轻马在森林里游荡,背上连一件斗篷都没有,四叶草。如果她是某些邪恶阴谋中的诱饵,或者是试图破坏我们避难所的渗透者,那么恐怕她在谋划时有些欠考虑。”
星璇猜测她表里不一是如此接近事实,一下让她很不舒服,然后听到她什么事都做不好的暗示后很快又变成了不忿。在她能对这种描述提出反对意见之前,另一匹雄驹又开口了。
“无知和无能可以与邪恶的意图一样具有破坏力,星璇。这个粉扑子……”四叶草严厉地说道,“……也许不是间谍,但她身上有我见过的首都废物的全部特征。我们承受不起累赘,先生。我们现在就已经快到极限了。”
“我不会争论这一点,四叶草,但我要说你妻子不会拒绝任何小马的。如果她之前那样做了,我们俩现在早就死了。”星璇微笑着说道,四叶草向这匹年长独角兽投来的怒视似乎表明这种对话在过去已经发生过多次了。“此外,我感到这匹年轻马能为我们做很多事。我以后会更详细地解释,眼下先让我们走出这严寒。”
四叶草恼火地打了个响鼻,对索拉里亚怒目而视,然后转身带领这三个深入森林。“你现在进入的地方是一个马马平等的地方,公主,”他说道,索拉里亚因为被如此粗鲁地称呼而感到一阵恼怒。“这里没有马是你的仆马,如果你打算留在这里,那么你要和那些你毫无疑问认为低你一等的小马一起工作。或者你也可以离开然后冻死个球。也许如果你乞求的话,索拉里亚女王会让你快点上西天。”
“别让暴脾气四叶草吓到你,”在四叶草滔滔不绝的咆哮中,露露高兴地插嘴说道。“他几乎对每一匹小马都是这样。他从不想玩,或者教我魔法,也从不对我的恶作剧或任何事情笑!”提到的那匹雄驹没有上钩,但他确实回头盯着小雌驹。露露的反应是对他吐出舌头。
他们开始把树线甩在身后,前方可以看到几栋建筑物闪烁的灯光。四叶草带领小队一直走到最大的建筑门口,然后犹豫了起来。一只蹄子抬起来想敲门,但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就是在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索拉里亚确信这个世界已经不可理喻了。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正吃着晚饭,你就一下子跳起来传送走了,连一句为什么都不说!”一匹陆马雌驹在门口怒吼道。“我都担心死了,真就是那么担心!不给老娘一个非常好的解释,还想能就这样跑回屋里来,你休想,四叶草!”
“有谁要进小黑屋咯,”露露低声说道,可是声音足够大,恰好每匹马都能听到,当四叶草对她怒目而视时,她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外围防御被那两个触发了,”雄驹快速解释道,指着年长和年幼的独角兽,然后把注意力转向索拉里亚。“他们被一匹逃离首都的雌驹耽搁了。”
“哦,你这亲爱的小可怜。你还好吗?那个地方对像你这样的年轻纯真雌驹说来已经不再安全了,”陆马说道,她的语气一下子从义愤填膺转为了温存的担心。“快进来吧,我们会让你暖和起来,给你弄点吃的,好吗?”
索拉里亚被她看到的景象惊呆了,所以当她被领进这座大房子时根本没有反抗,而且她也几乎没有注意到陆马一蹄子把门踢关上了,把四叶草晾在了外面。建筑内部大部分是一个可能很简陋的餐厅,拥挤的地板上摆满了大桌子和未经修饰的长木凳。壁炉中熊熊燃烧着火焰,给房间里洒满了光线和温暖,几乎每一个小马可以坐的地方都被占了。可以看到几乎涵盖各个年龄段的陆马们,飞马们还有几匹独角兽正在餐桌旁吃饭或在壁炉旁讲述一些故事。
那匹陆马雌驹说了些什么,但是索拉里亚一个字也没听见。她用上了所有的注意力去尝试理解…这本不可能出现的三个部落在她面前其乐融融交往的场面。这是混乱。这是破坏。这不应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