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卉是中途坐长途汽车回永州的。

周总的车再次启动后，路过一个叫松山镇的地方，打算吃点休息一阵顺便吃点夜宵，看到了通往永州的长途班车，张卉就说：我还是坐班车回吧。

周总说：好，我说的话一定记住。

张卉点点头，先去联系了长途车，确认了可以搭乘的事，买了车票，两个人才去吃饭。

松山镇虽然偏远，确实，过路车辆打尖的一个地方，镇子不大，不过，几十家人口，全沿国道两侧全开起了饭馆，几乎二十四小时营业。既是深夜，也是灯火通明。

长途客车上的客人不多，还是夜班卧铺，张卉选了一个空着的上铺。不料山路崎岖，坡大弯多，躺在上面就好像坐船一样，车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张卉就晕车了。司助是一个一头长发、有些流里流气的青年男子，听见张卉的干呕声，过来说：你还是睡下面来吧，下面还有单个的女同志。

又折腾了一番，张卉的感觉好了一些，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大亮，车也进了永州市区。

回到店里的张卉整整睡了一个上午，小军有点奇怪：姐，你咋大半夜的就回来了，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住宿不还得掏钱吗？张卉没好气的说。

在见到马秘书长之前，张卉见过的最大的领导是大学的校长，但只是在礼堂的主席台上。那个头发花白、声音洪亮的老头，向他们讲人生，讲理想。了解最多的领导是刘昆的父亲，这个在台上台下都一本正经的老头，即使在家里，都是一副严肃的面孔，结婚几年，张卉几乎没有见过他笑的时候。而周总和马秘书长却给了她另外的认知。在张卉的心目中，高高在上的领导，都是正人君子，她根本没有想到，撩开面纱的他们，都是和常人无二的凡夫俗子，甚至在有些方面比常人还更加龌龊。

回到永州的刘卉，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悲哀，除了给已定好货的客户出货以外，她哪里都没有去，就安安静静的待在店里，静静的等待着周总的消息。

黄社会来了几次。但都是匆匆忙忙的，说是在外地包了一段公路土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那里。来了，除了关心张卉的生意，无非就是吃饭睡觉那些事儿。小军听说黄社会在外地包了活的事，死磨硬缠着要跟着去。张卉没有办法，只好同意。店里又雇了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媳妇。

连续十几天，周总都没有打电话，张卉也不敢打过去，外面的传闻只是说马秘书长涉黄，却没有听到和周总有什么关系。和大丫头联系，总是无法接通，张卉就骂大丫头。可骂归骂，电话接不通却是真的。

生意也发生了变故。刚开始的时候张卉找的那几个代理商户，看到张卉不但销售额直线上升，而且还开了店铺。这些坐地虎们开始坐不住了，有的开始不按时间供货，有的以次充好，有的不允许再使用发票等，挤兑张卉的办法无所不及。现在张卉又直接去了外地进货。有人就又想出了别的办法。

小军跟着黄社会走了的第三天，张卉和雇来的店员在店里。一个面相不善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小青年来了：开了店也不通知爷们一声？

张卉愣住了：为啥？

旁边的一个小跟班说：不知道这一片的铺子都是虎爷在罩着吗？少废话，一个铺子一月二百。掏钱。

开店前，张卉就听黄社会说过混混们收保护费的事，当时自己还没有在意，光天化日之下合法经营，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所以当时就没有在意，没想到，还真让自己碰上了。

张卉连忙拿出一条跑业务时用的烟递了过去：各位大哥，初来乍到，小本生意，还请多多关照。

哟，都说俊女人嘴巧，还真的不假。这小嘴还一套一套的，一个月几十万的流水，一条烟你是打发狗呢？虎哥把手里的烟头一弹，让旁边的小弟递过一个名片：给你三天时间，打上面的电话交钱，超一天罚一百，过了一周不交，嗨嗨，你懂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张卉表面上很镇静，但是内心早已波涛汹涌：长这么大，张卉上学的时候让混混堵过，但是大多的时候都是和同学在一起，可那个时候还有父亲给自己壮胆和撑腰。现在不一样，异地他乡的她，有一种莫名的害怕和紧张。

她不想给任何人说这个事情，她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欠的情越多，自己就越是挣扎不出来。可是她忘不了那个老虎走的时候的笑容。

最终，还是给黄社会打了电话。

黄社会说：你不要着急，我过两天就回去了，想办法找人处理。黄社会的工程在最关键的时候，十天半月的才回来一次。又给大丫头打电话，大丫头的电话终于通了，哭哭啼啼的说完，一向果断的大丫头说：惹上这种人是很麻烦的，两个办法，一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掏钱买个平安。另一个办法就是想办法镇住。大丫头的主意很明确，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周总是不能联系的，无奈，病急乱投医，还是找了久无联系的赵科长。赵科长倒是很热情，似乎过去的事从来就没发生过一样：这伙人你不要理他。接着又说：那天我们见面说吧。

得，帮忙的人没有找上，说不定还要搭上自己。

眼看三天就要到了，周总却主动联系了自己。周总说：这几天怎么样？张卉说：我都快愁死了。就把被敲诈的事说了。周总说：小事，下午一起吃饭，我给你处理。

下午四点，周总就要张卉过去，张卉去的时候，周总几个人已经在包厢等着。周总对一个黑大个子中年说：我表妹，刚才说的就是她的事情。又对张卉说：这是市局的陈大队。

陈大队抬头看了一眼：知道了。然后要过名片交给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子，女子要过刘卉的电话打了过去：大哥呀，我是上海路上那个搞文化用品的小张，对对对，前几天你们来过的，对对对，我想请你吃个饭，我已经定好地方了，你们过来，行行行，几个人都行，我定的十五个人的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