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曹满满就七岁了，曹捷琢磨着要把曹满满送到县城的学堂里去。大丘村里是有学堂的，只是不收女学生。

长丰县里除了县学明确不招女子，一般私塾都设有女子班级，不少世家大族为了教养女儿，还会请来顶级名家到族学任教，前去附学的女子甚至比男儿还多。

曹捷给曹满满在县里有名的静初学堂报了名，学堂是鲁阳府有名的才女白慕秋所办，静初是白娘子的号。静初学堂出名的原因有二，一是出了名的难进，每个报名的女孩子都要面试，考察心智；二是出了名的贵。学堂的束脩一年就得一百两银子。

曹母给曹满满做了书袋，周婉娘给书袋上绣了只美羊羊，不用说，绣样是曹捷画的。

满满今天梳了个低垂双丫髻，上身穿一件鹅黄窄袖短衫，配了一条月白色柳叶滚边罗裙，整个人看上去娇俏灵动，曹捷看着当初小小的囡囡，现在已经有了点婷婷少女的味道了。

和曹满满一同在学堂花厅等待面试的还有四五个小姑娘，都和她差不多大小。小姑娘们都文静的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直直的，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唯独曹满满野惯了，半跪着趴在椅子上，拨弄一旁高几上花瓶里的插花。

“曹满满，你给我下来。”曹捷低声呵斥曹满满，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拎下来坐好。母女俩的动作惹来了一旁几位姑娘家人的白眼，“乡下人”。

“麻烦叫到名字的姑娘跟我来，曹满满、张秀英。”一名手拿名单的侍女前来唱名引路。

“各位家长请留步，两位小娘子跟我走就好。”

曹捷与一众家长留在花厅，曹满满与那位名叫张秀英的小姑娘跟在侍女身后，进了一间布置的干净雅致的房间。房间里一张宽大的书案后面坐着一位三十来岁，身穿月银褙子的女子，她头戴一顶莲花纱冠，肤色白皙，身形瘦削，端坐着的模样让曹满满想到姥姥屋里供奉的那尊白衣观音，高贵清冷。

“你是观音娘娘吗？”曹满满上前一步，站到书案前，问坐在对面的女子。

女子闻言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会被问到这种问题，“你见过观音吗？”

“我姥姥屋里就有。我姥姥说我跟弟弟就是观音娘娘送来的。”曹满满社牛，很自然的就跟人聊起来了。

“我不是观音娘娘，我是你们的夫子，叫我白夫子。”女子向站在后面的张秀英招手，示意她上前，“我来问你们两个问题。第一个，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第二个，你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曹满满歪着头似是在思考，张秀英看她没有动作，俯身向白夫子行了一礼，率先回答了起来。

小姑娘口齿伶俐，说话也落落大方。

“我长大了想像我娘一样，孝顺父母，相夫教子。”六七岁的小姑娘，还不太会表达，说的都是平常耳濡目染的话。

白夫子冲张秀英点点头，似是回应她的话。又冲着曹满满问，“那你呢？”

“我的名字是曹满满，快七岁了，我跟我娘、我弟弟和姥姥舅舅一起住。我不知道我长大了要做什么。”

“不知道吗？那你刚刚歪着头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长大了要做什么？我娘说了，只要我跟弟弟不触犯律法，不违背公序良俗，世间万法，干什么都可以。”曹满满想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长大了干什么。“我娘老说，不急，慢慢来，嘻嘻，夫子，等我长大了就知道了。”

白夫子听了，挥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面试完了，要回去等结果，三日后张榜。

曹捷赶着骡车，带着曹满满慢悠悠的往家赶。三月春风里都是暖意，吹得人心里发痒。

“满满，娘教你唱歌吧。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心里真得意。。。”

“哈哈，娘，你唱的是什么啊。”歌词乐的曹满满歪倒在车厢里。

曹捷跟曹满满前脚刚到家，南货铺子的孙掌柜后脚就赶着车带着周婉娘进了院子。没等孙掌柜将车停稳，周婉娘就跳了下，向着曹捷跑来。

“不好了，曹捷。官兵刚刚封了铺子，把作坊里的人都带走了。”周婉娘抓着曹捷的胳膊，双手冰凉，浑身颤抖着，脸上尽是慌乱与焦急。

周婉娘去给铁匠娘子送奶茶，两人正站在铁匠铺子门口说闲话，就看到一队差役手拿封条冲着冰红茶作坊的方向去了。有了孙二狗讹诈的经历，周婉娘下意识的就觉得他们是冲着作坊来的。

周婉娘紧跟在差役后面，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了铺子，她刚想要跟进去，被人一把拽住扯了回去。

“你现在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孙掌柜将周婉娘护在身后，两人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站在铺子门口探着头往里看。

工人们被差役从各个院里驱赶了出来，集中在铺子的后院里。曹忠上前与他们带队的人交涉，周婉娘听不清两人说什么，像是在争执，曹忠被人带上了枷锁，然后就是作坊里的众人都被带走，封条被贴的到处都是。

孙掌柜就赶车带着周婉娘来找曹捷了。

孙掌柜紧跟着周婉娘进院儿，他身形肥胖，几步小跑就累的呼哧呼哧的。

“三好居也被封了，家栋他们也都被带走了。先封的三好居。”

三好居离孙掌柜的南货铺子不远，孙掌柜得了信儿，刚要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差役押着三好居众人从孙掌柜铺子门口经过，孙家栋看到他，只来得及跟他说了句，“快去找东家”，就被人驱赶着往前走了。孙掌柜直奔作坊，正好遇到要往铺子里闯的周婉娘。

“是不是三好居的吃食出问题了？”

孙掌柜显然要比周婉娘冷静的多，从先封三好居，再封作坊的顺序上，他就推断出是三好居先出的事，三好居是火锅铺子，那很大可能就是吃食上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