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龄要是能好好地走，现在就是十二师之首了，而不是人人以诛之为快的祸害。

因苍术和顾思君之间的仇怨，太微垣属东荒最恨他。听说东天门还有一块关于他的罪人碑，每个过路的都能踹一脚，既是报复也是警醒。李文昌现在才意识到，天龄站在这里是件多么荒谬的事。

像是有什么征兆一样，他抬起脑袋，和沈无恙对上了目光。

然后，他被眼神警告了。

李文昌：“…………”

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呢，连一点心思都不能有吗？

沈无恙示意司中过来，他怀里抱着的卷轴比人还高，全是李文昌今天就要做完的工作。随着砰的一声响，文昌的心仿佛也被这堆乱飞的纸张给压死了。

他万分委屈地揪住沈无恙的衣摆，泪水要落不落，显得楚楚可怜，“太过分了，明明你以前都对我很好的……”

沈无恙把衣角从他手里扯出来，然后一个抬手打住，“下次不要说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

不想待在太微垣？那好，他就在这里守着文昌做完，没有人可以改变。意识到这点后，腿上突然一轻，李文昌滚去桌前提了笔，但表情还是很不服。

闹剧算是结束了，萧十三想起来自己要和秦茴香下山买菜的，又火急火燎地大喊一声，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貌似对刚才把沈无恙当成邪神的事没有印象，其实只是因为心虚找的借口，应钟破天荒地也要跟着她们去，好让顾思君一个人尴尬。

顾思君尴尬吗？

他歪着身子坐下，非常欠揍地对文昌指指点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人丢脸可能会被嘲笑，但大家一起丢脸那将是一种天庭文化。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他为此沾沾自喜，李文昌却很痛苦。

“我今天要做不完了……”

李文昌的心情就像远赴边疆的和亲公主，一边哭一边批改卷轴，眼泪滴在纸上晕染了墨迹，还要面对顾思君的阴阳怪气，他是全天下最委屈的神官。

“哟哟哟，做不完了。”顾思君在他耳边附和了两句，又把他气得半死。

“你好过分，你怎么能这样？”

难道就没有人管管他吗？！

唯一能管的沈无恙正坐在桌边翻阅那些卷轴，身姿浸润在光影中十分儒雅，但说出来的话冷硬得没一点人情味：“你能不能快点写。”

李文昌生气了。

于是一气之下化怒火为动力，他猛的扑在桌上，用笔尖愤愤地书写，“一个两个都这样，我要哭倒整座太微垣！”

沈无恙总算抬了眼看他，“真的假的？”

李文昌暗自决定这辈子都不说话，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让他们都后悔莫及。

沈无恙又说：“太微垣倒了你就没香火了。”

李文昌闻言后身形一愣，指尖有些颤抖。

顾思君接话：“有的时候多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了香火涨没涨，有没有认真工作，好不好？”

李文昌因为这句话彻底破防了，“应星君你看他啊！”

沈无恙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让他开口还不是给顾思君撑场子：“不用看他，他说得都对。一直以来你的信徒都是这个数量，哪里多了。让你升职可不是做个样子的，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他俩联手，相当于关门放狗，连三言真人都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只能把怨气往肚里塞。

反正闲来无事，顾思君就翻了翻比他还高的卷轴，心里纳闷着文昌的工作真有那么多吗？直到看见“已阅”二字，他才了然，上界神仙需向帝君述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折子，大概真是文昌缠了沈无恙许久，司中不小心把他的也收进来了。

顾思君从没见过南楚神官的折子，所以一下就来了兴致。

开头十几本都有在认认真真地述职，守护神们记录了人间的功绩，各方神官都将道场管理得井井有条，七十二位神将也在商量今年的中元节该如何过。

都是大同小异的内容，顾思君看得有些无聊。或许是发现无论写什么帝君都只会标一个“已阅”，又或许是帝君经常不在太微垣，他们没什么可以禀报了，导致后面的折子竟往一个离谱的方向发展。

有神官问帝君吃饭了没，沈无恙写“吃了”。

还有的说自己不知道该穿红色的衣服还是绿色的衣服，特意送上来让帝君帮忙挑选，沈无恙写：“建议不穿”。

从千篇一律的“已阅”到回复神官们奇奇怪怪的问题，沈无恙虽不理解，但适应能力很强。既然帝君都释然了，他们只会适应得更快。

“帝君您好，我想去伏方转一圈，不过不是空手而归，回来给您带几个门神撑撑场子。”

顾思君的目光落在沈无恙的回答上：“好好好，你怎么不把扶光也踹兜里呢？”

“报告帝君，少阴神官抢我信徒！”

沈无恙：“那你抢回来啊，云乐都这么蠢了你怕得罪他干什么？”

“不知道该写什么，单纯问一下您吃了没？”

沈无恙：“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全部有问有答，原来私底下南方神玩得这么变态。

顾思君仔细数了数，光是问他一日三餐的神官，都有足足十七位。

这还算其中比较正常的，那些不正常的，每一篇内容都十分震撼——

“帝君帝君，过了今天后，我是少活了一天还是多活了一天啊？”

沈无恙：“不是明天就死的话，那就算多活了一天。”

“我有个问题，东方护法每天都要去迎自己的主神，那为什么不随便接一个，反正第二天还要来上早朝。”

沈无恙：“你这么聪明以后十八层地狱一层都少不了。”

“好纳闷，明明我都没有告诉帝君我的封号，帝君是怎么知道的？”

沈无恙：“难道你是个天才？”

顾思君看完后评价：“原来南方神都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