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

一大早，顾思君就被庙外的动静吵醒。

自从昨天因为俞小风的通灵得知邪神会找上门来，他们便决定坐以待毙了，但也不是真的等死。当顾思君听见声音，还挺意外来得这么快。

其余人也都在同一时刻做好了准备，只等大门一开，他们就冲出去。

应钟手里的电流滋滋作响，他和萧十三交换了眼神，后者示意他先动手。几乎可以说是电光火石间，任谁从这里经过都要被雷电之力炸成齑粉，然而，当应钟发现来者并不是什么邪神后，在门槛上打了个踉跄，那道闪电也不幸脱了手。

沈无恙往后的人生都要被照亮了，原本眼中的不耐变成茫然，说实话，这样的欢迎仪式，让他有点出乎意料。

又看了看跪在门前的应钟，他抿唇不语。

炸雷响起，一道耀眼且惨烈的电光被沈无恙一拳甩开，在远处生了火。只是应钟仍不敢抬起脑袋，毕竟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他做得很利落，也很磊落，跪在地上反思了很久，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妈的”。

没出门前以为是邪神，他是让你好看；

现在差点误伤沈无恙，他是死给你看。

萧十三和顾思君早就跑了，这会纷纷探出头观望，一个说：“哎呀元宝你怎么跪在地上呀？”另一个说：“不得了了你干嘛随便甩雷呢？还好没伤着人。”

应钟使劲磨了磨牙，二位师爷真是装糊涂的一把好手啊。

这是天庭流氓，防不胜防。

顾思君正扒着门框偷笑，和沈无恙对上眼了也不心虚。沈无恙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司中，他的目光往下移，这才看到一直在胡搅蛮缠的李文昌。

经历了刚才炸裂的一幕，某人反应过来，又开始了——

“我真的真的要闹了！！”

沈无恙沉着脸甩了甩右腿，都甩不掉腿上的“挂件”，只能这样一瘸一拐地从太微垣走下来，可想而知李文昌的固执真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李文昌眼眶红红地抓着沈无恙的裤腿，摇头抽泣道：“我一个人不行的，你不要丢下我。”

接手了才知道掌管梦境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先不提人间，信徒们要求愿就去庙里求啊！在梦里光跟他说是几个意思？怎么小孩子掉颗乳牙也得喊他来收？

请问香火归谁？功德归谁？

他才不给人当冤大头呢。

原本以为瑶华最闲，现在他为自己的莽撞自罚三杯。

还有各方诸神，根据太微垣神官梦魂守则，有些话是没法讲的，那是违禁词！违禁词啊！

请不要以为在自己的梦界里就可以胡作非为了，他都看得见！

李文昌委屈地咬紧下唇，为了给大家营造一个友好的交流环境，不仅要在违规时精确到梦主的位置，还要保证神官们能够及时传递消息。除了传音入密和托梦信徒算个人隐私，只要能够出现梦魂，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所以像顾思君这种，用梦魂和沈无恙深入交流的行为，想都不要想。

李文昌会盯着的。

但此次缠着沈无恙下来并非职务繁忙，而是，因为他的疏忽和经验不足，导致太微垣所有神官的梦魂都失灵了。

梦魂对神官来说是不可缺失的东西，它既联系着四方诸神，也联系着太微垣和人间。灵均将军便是没有梦魂才找不到他，现在可好，不止那些正在出差的神官失去了下落，连信徒的心愿都听不见了。

天庭鲜少有神官集体罢职的情况，不，这是能够载入史册的第一次。信徒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的神明就突然“失踪”了。

也因此，沈无恙准备去渠阳的行程被迫延后，他告诉文昌这事他可不管，他没有义务要替人收拾烂摊子。

结果在死缠烂打和解决问题之间，李文昌选择了逃避。

“你放不放？”沈无恙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了。

“我不放。”李文昌却视而不见，并用他最真挚的语气发问，“帝君，你带我走吧。”

“…………”

沈无恙因为他，走路姿势有点奇怪，然而除了顾思君，没人敢当面笑出声。

他们都行注目礼。

沈无恙是拖着一条腿穿过院子的。

这段过程，真是又诡异又引人深思。

看来真是被文昌缠得没有办法，等他一瘸一拐地走近了，顾思君才抹掉眼角的泪水，欲言又止：“你这个样子……”

“什么？”沈无恙在他身前站定，果然有没有耐心都是看人的。

顾思君勾唇，“怪可爱的。”

“…………”沈无恙深吸了一口气，着实架不住他会来这么一句，模样明显有些慌乱，但是匆忙间还能抽空喊一声文昌。

李文昌茫然地抬头，“啊？”

沈无恙那是一个干脆：“滚。”

李文昌：“…………”

比起自家帝君毫无破绽地变脸，李文昌甚至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死了七百年的天龄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虽不理解，但适应能力很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还可以把天龄当做是帝君的小娇妻。

这样想想，一下就释然了。

顾思君逗完沈无恙，又弯下腰看向文昌，“三言真人一点都没变。”

实锤了，这是真的天龄。

李文昌对他的印象其实不多，停留在当年他差点让太微垣翻了天，最该骂他的神官里有一半都回不来，以至于背了七百年的罪名，至今无法忘却。文昌还庆幸自己没被牵连，否则多年的香火真是白赚了，也得成为讨伐他的一员。

但为何不继续做下去，是良心发现还是穷途末路了，显然不在李文昌的考虑范围内。

他只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