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敲门声不应景地响起,引得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屋外是阿骨独属于少年的清脆:“请问需要喝茶么?”
这么快就天黑了?怎么可能呢?
要是换作普通人,根本来不及对这样的变故做出反应。
过了一会,端着热茶的阿骨看见门开了,他微微勾起嘴角,然而下一息,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门后便是一拳,几人接连从阿骨身上跨过去,明与师还不留情地踩了一脚。
“跟我来!我知道祭台在哪!”秋天香朝他们招手,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直到出了客栈,大家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危急。
地上的沙子开始涌动,从无到有初现人形,然后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扯过黑旗帜披在身上,竟与白天看见的城里人无异。
穿着斗篷的“人”就像一具具傀儡,行动缓慢又漫无目的,但当头顶的圆月显现出来时,他们明显有了活人的气息。
月光是会助长阴气的。
像是突然拥有了意识,这些人在重复自己生前的事。
所以夜晚,才是受降城真正的模样。
难怪城里会有那么多人,亲眼所见,至少有一半都是沙子化成的。
或者说,是少阴帝君杀了他们,却在晚上又活过来了。
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聚集,途径帝君庙时,巍峨壮观的神庙无惧邪气四起,门前的红灯笼依旧灼目,在这诡异的一幕里竟突显出别样的美感。
有“人”被队伍挤了出去,眼看快要碰上那只灯笼了,像是在畏惧什么,它缩着身子发出呜咽的声音,不敢前进一步。
果然是怕帝君的,顾思君想着。他正要继续观望,转头就瞧见明与师从庙里大步走了出来。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去的,但看样子就知道没事,他只是想看看从娣还好不好。
不等别人问,他拂着衣袖先说:“好着呢,我也放心了。不过她不认识我了,这也是意料中的。”
钱宁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明与师轻笑着摇头,意思是没事。
“我发现了,从娣她们不是例外,城里肯定还有其他活人。”明与师刻意加重了“活人”二字,不是被操控的傀儡,而是和他们一样的活人。
意识到这点是他相信,也不敢怀疑,从娣早就死了。
姐妹俩自始至终都和帝君没有仇怨,明与师得相信他不会杀了她们。
既然如此,那城里肯定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但要是再拖下去,情况就不一定了。
“我会带她离开这里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明与师看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人群,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少阴帝君能够听到的话,他应该明白由他创造的世界里也该被翻天了。
一直无言的沈无恙加了句:“我们都会离开这里的。”
这些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位于城中心的祭台。
饶是秋天香和司中已经第三次亲眼目睹,仍是被这里的场面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一群被恶俗洗脑的疯子,自以为向神明表明忠诚的最好方式就是献祭活人,哪里想到这样的神才是他们毁灭的原因。
面对他们近乎疯狂的举动,无论是人为操控,还是自发行为,都一样的该死。
顾思君冷冷评价道:“邪教。”
简直是对神官的一种侮辱。
不怪秋天香和司中几次都没能阻止,场上人实在太多,能不能赶到祭台都是个问题。
凉风习习,祭台之火却烟炎张天,仿佛要烧尽世间一切,同时也照亮了底下狂热的人群。
他们跪拜着,齐声呼喊着,没人能阻止毒燎虐焰向外侵蚀,甚至当祭品被架出来时,他们喊得更兴奋了。
台上被绑住的男人双目凹陷下去,眼窝透着明显的黑色,从嘴里发出又哭又笑的声音,似是对自己现状已经麻木,当锥子狠狠凿向他的大腿,他痛苦地嚎叫,尽显癫狂之态。
这样的场面怎么能无动于衷?
但他们还没得及赶到,就有一人冲上了祭台,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人举起锥子直接捅向祭品的胸口。
任凭鲜血四溅,青涩的脸庞也因为这份热度显现出了嗜血的本性,在火光中像极了一只锁人性命的恶鬼。顾思君不由得停下脚步,他们都看见了,那竟然是阿骨!
男人的眼睛瞪得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透着股深深的恐惧,但同时还夹杂着一丝不甘和愤怒。
随后男人脸部肌肉扭曲变形,不知是痛的还是恨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七百年了!我受凿骨之痛已经七百年了!你不如直接把我挫骨扬灰!”
阿骨动作未停,越来越多的血喷洒在他的脸上、衣服上,他却癫狂般地大笑,很快就和底下的人一样狼狈了。
“死?你不能死。你我的恩怨还没算清呢,何止七百年,你就该长命百岁,永远地活在这个世上。对不对啊国师?”
国师?
游昭的嘴里溢出一股股血沫,对方眼里是他血污横溢的恐怖脸庞,他咆哮如雷,恨不得把血全部喷到阿骨的身上。
要是有可能,他恨不得面前这个人去死。
“涂沛灵你不得好死!你该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如他们所见,阿骨就是少阴帝君,受降国曾经的太子。
纵使一路走来背负千古罪名,那些人恨他骂他又如何,他还是活得好好的;反观游昭,生不如死,死也不会好死。所以啊,报应并不存在。
涂沛灵果然被这话乐得拿不稳锥子,可笑完之后,他表情骤变,目如豺狼,“好啊,那你们都陪我,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