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杵犹如笼中困兽，在这牢笼里左冲右撞，用尽了所有招数，反馈却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丝波澜。他还是没能突围，相反，不知是因为长了龙角太虚弱还是因为越来越多的蜘蛛丝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反抗的速度一点点慢了下来。五脏六腑都感觉到了涌入的蜘蛛毒素，他的双眼充血，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太失望了。你和我见到过的龙，差了百倍不止。”女人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嫌弃:“以前的龙好歹可以打破第四法则建造的壁垒，可是如今你在里面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蜘蛛女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她看到講杵用刀划不破壁垒，而随便用身体撞了两下壁垒就开始有所震动。所以她选择攻心为上，让講杵陷入自我怀疑，这种时候毒素最容易入侵，到时候他就是瓮中之鳖无力反抗了。

講杵没吭声。第四法则，才区区第四？和卞城王的寄宿关系让他变得不怎么害怕死亡，这种威胁给他带不来一丝影响。他现在最在意的是可否利用这个机会找到觉醒法则之力的方法，难不成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停下了无谓的动作，顶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开始回想。卞城王，阎罗大殿第六位。陆渊和他怎么说的来着？

“年华已逝，恶行未改。白首方悔，暮容已摧。生死之时回光，两界纠葛还阳。煞面浊气，混淆黑白无常。”(46章)

“如果我要成为卞城王的代行人，那我需要成为他吗？”講杵愣了一秒，突然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难道，自己需要重新走一遍这样的流程，才能悟出些什么……

“绝路，感受，领悟，逢生。”突然，講杵脑海里响起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股庄严，像是卞城王的声音，却又和平时听到的不一样，这种声音像是在召唤，在引导，还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烂命一条拼了。紧接着，講杵就在蜘蛛女惊讶的目光中提起这把沾了无数人血的刀，一刀剜进了自己的筋脉。

“噗！”一口血狂喷而出，講杵脉象彻底紊乱，浊气从他的全身升腾而出，血液开始倒流。

“还差一点。”講杵几乎要昏厥，他抬起手，右手聚气，紧接着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咳！——”他感受到自己筋脉分崩离析。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自断筋脉就相当于残废，再也没办法练就武功。他的脸一瞬间变得青灰，皱纹疯狂生长，血管逐渐凸显，一丝一缕如同树根，攀附上了他的皮肤。

蜘蛛女慌了。講杵这样做，不就相当于要把她未来的傀儡毁掉吗？她自然是不答应的。经过刚才那一出，她的蜘蛛丝全部从講杵体内抽离——因为它们感受到猎物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

“不！我不会允许！”女人叫嚣着，刚想伸出手去触碰自己建造的壁垒，却伴随着一阵刺眼的强光被弹开。她还没来得及撤掉壁垒限制。

她大喊大叫着，焦急地看着自己即将成功的艺术品倒下，却还要花费时间解除禁制。

……講杵倒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的身体无法动弹，思维和感官却依然清晰。

呼吸停止了，心跳也……好寂静。世间万物蝇营狗苟变幻不停，自己却风雨欲来依然不动如山，这不就是死者吗？在这一刻，他能听到，能感知，心却脱离了对世间万象的执念。

他仿佛突然就释怀了。死者不会惧怕任何东西不是吗？在这一刻，他看向解除的壁垒和飞奔而来的蜘蛛女，只觉得世间生灵多么可笑，他们伤不了自己分毫。他仿佛站在造物者的角度俯瞰众生，他终于和卞城王共情。

“几千年了……”

一声悠悠的长叹，回荡在講杵脑海中。那语气不知道是什么，带着欣慰，却又带着漠然。

他的血管突然隐去了，头上的龙角如同雨后春笋抽了出来。直到浊气散尽，黑白无常依然没来。白色的头发随着风飘飞，皮肤逐渐恢复光泽，铜黄色的瞳孔重新燃起了光彩。脸上腐烂的地方治愈了，手臂上的刀口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鲜红的“讨”字烙印——他真的生死之时回光返照了。

蜘蛛女看着講杵爬起来，却惊恐得不敢上前，连连后退。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感受到講杵身上清凭空多出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这种气息她曾经只有一次在第二法则身上感受到过。

是身体的本能不允许她接近。法则就是如此，是所有生灵本能上想要退避三舍和臣服的超自然运转之力。

气息并没有多少威压，却让人喘不过气。醒来的講杵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愤怒焦急或者不解，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已经完好如初。紧接着他在又看向蜘蛛女，没有敌视，对上的只有漠视一切的瞳孔。

“你……”蜘蛛女瞳孔震动，她本来想问他怎么会得到法则之力，可是她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在高等法则面前她甚至想低下头赶紧开溜。

“……你不过如此。”講杵开口，龙角化成一缕烟消散，他看了看手臂上的“讨”字，沉默半晌，收起了自己身上的气息。

觉醒法则之力的事情还是先别告诉陆渊了，免得心生嫌隙。講杵试着运了一下气，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火元素力消失了。講杵眼中闪过一丝差异，不过紧接着神色回归正常。雷火冰三种元素力，火元素他用的最少，消失了也无所谓。虽然斩鬼令·大道三千没法再用，但是他似乎得到了更宝贵的东西。

“你过来。”講杵看着瑟瑟发抖的蜘蛛女，抬了抬手。蜘蛛女不想听他的，可是无形之中一股力量推着她向着講杵的方向前进。

講杵抬起右手，金色的光芒成形，瞬间就在他背后凝聚成了一条盘踞着的龙影，怒吼着咆哮而出，直奔蜘蛛女而去。

“不……”这个字还没从蜘蛛女嘴里说出，这个身体就被滚烫的光分裂，灼烧殆尽。接着，一缕青烟被收进了講杵的掌心。他脑子里突然多出了很多运行法则，包括如何构建壁垒，如何利用法力创造毒素。

原来不是火元素力消失了，相反达到新的境界以后，雷和火不再具象化，而是融合了，更像是一种气，已经奔腾在講杵的筋脉中。

罪罚裁断。阎罗殿用刑时常用雷与火，雷行天道，罚不公之事；火虐五常，灼不义之人。雷火并生，佑四方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