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年轻才喜欢到处打野味不是吗?这些少爷没吃过苦头,花钱最是大方了。”
“是一群年轻的少爷吗?”周舒问道。
“是呀,怎么,六娘也春心动了?”
周舒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姐姐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大老远来这里寻欢的人还兴透露真实姓名吗?”
旁边那个女孩道:“六娘有心上人在京城吗?”
周舒说不出话来了。
那女孩见她没反应,只觉无趣,另起话头道:“今晚估计赏钱数目怕是不少,看大嫂这阵仗。”
香琴撇嘴:“又出不去,要这些钱做什么。”
女孩道:“瞧香琴姐姐说的,大嫂不是答应过你明年就放你出去吗?你积的那些钱回老家盖一座大房子,招一个有模样又有气力的入赘相公,日子可不要太美。”
香琴作势要撕烂她的嘴,嘴角却绷不住笑意,半晌叹口气道:“你不知道她有多黑,我给她挣了这么许多,她赎身钱还要管我狮子大开口……”
莲娘轻轻咳了两声,香琴这才省起,闭上了嘴。
周舒感觉自己精力显然不够了,化妆的手直发抖,而且她总是心神不宁的,难以聚精会神。至于香琴的妆面花了快一个时辰才弄好。
香琴对结果算得满意,然而却不是每个人都意见一致,有的姑娘挑刺,这唇色不够红,胭脂也擦得不够红,面色更是不够白,在夜色里不够醒目,有的姑娘已经过来拉住周舒的手,找她化妆……周舒和莲娘又一起忙了两个多时辰,才把这些姑娘收拾得利利落落,环肥燕瘦,各有特色。
周舒此时已是一身虚汗。早上可能还能支撑,这会儿已经格外难受,背上头上又凉又湿,喉咙里面却又干又痛。莲娘看着这些环姑娘此时都比先前好看了许多,心里高兴,本来还想拉着她再说会子妆容的事情,见她这样,以为她是身上见了红,疼得很,却又不好意思说,这才放她回西南小楼了。
周舒挨到小楼上,看到小青已经上过课在睡午觉了。屋子还是乱乱的,胡琴斜靠在床头,小青躺在被子里,华服已除,只穿着棉布中单,脸上妆容已经洗干净,蜜色皮肤上几点棕色雀斑,睫毛投下阴影,另有一种孩童般的美。
周舒静静望了她一会儿,走到自己睡觉的条凳边,准备拆开床铺,却觉得鼻子又酸又麻,用手去按,热流涌动,原来是又淌鼻血了。周舒明明累困到极致,却也不得不在小楼上仰着脖子站了好一会儿,春风吹在她脸上,庄子里各色花叶竞相争艳,还依稀有乐声飘来,想来是为了晚上做准备,有姑娘在练习了,可是那音乐入耳是那般悲苦,因为周舒想到了自己。
她不知道该怪自己拿到的剧本太差还是自己脑子太蠢,目前自己这几尽油尽灯枯的模样,分不清楚林月夏、燕霖洲和死神三位谁先来。管他的,反正活一天是一天吧,哪怕是在这个世界里。
然而,哪怕是在原来的世界,她的人生从来也没有过什么主角光环,默默的知道自己天资平常,默默的知道自己做事要有分寸,以免自取其辱,所以她的快乐更多是来自于三餐一饭、细微之间,比如爸爸养的蔷薇开花了,自己喜欢喝的奶茶今天买一送一之类,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她总记得小时候,她和爸爸有一段时间过得很苦,老是吃酱油炒白菜杆,但是她还是每顿都吃两碗饭,因为觉得很好吃。爸爸夸奖她:“我女儿有天赋,哈哈。”她问是什么天赋?难道是吃酱油炒白菜杆的天赋吗?爸爸说,不是,是会熬的天赋,人生很多时候就是熬,有些人可能死在煎熬的路上,有些人则自带天赋,能熬,抗造,这种才是真厉害,我女儿就是这样的人。
爸爸是个在别人心中满嘴跑火车的人,可是他说的这席话让她从五岁记到现在。
也许此刻她看不到出路,可是她也不打算放弃。